大火漸漸熄滅,知曉時清灼與白無常平安無事后,廢墟內的北傾與安瑟也終于如釋重負。緊繃的心在一瞬之間松懈,使得全身的力氣也隨著卸掉,囫圇的坐在了地上。
而另一座城前,眾人望著四裂開來的城門,都害怕的咽了咽口中的唾沫。城門前雜亂無序的刀氣還殘留在此,令人生畏。
“我說你這手究竟是怎么弄得?”辛封澤打量著白無常的左手,憂心道:“就算你不能用劍,你也不至于蠢到用手去擋火吧?”
“若我用心中劍意,又會導致劍意肆亂全身經脈,這樣,我可能還不一定能找到清灼。”
“無常,我不問你究竟是如何活過來的,我就想問你,你的身子到底怎么回事?”
“你看見了傅瞑吧?”白無常笑道:“這世上有好多事物我都不明白,有好多奇聞異事奇珍異獸我也沒見過。所以,我壓根就不明白,為何會有一個與傅瞑長的一模一樣,劍術也如出一轍的人。我與他酣戰一場,我們毫無保留。這一戰,我贏了,徹底的贏了。”
“就算我們活了那么多年,也依舊沒有看清這個世界。無常,不要覺得驚訝,這個世界就是如此荒唐。”他站在白無常身后,眺瞰遠方,“就像白焱,他與你,不也是長的一模一樣嗎?”
“是啊。不說這些了,都過去了。”他扭頭望向遠處的時清灼,嘴角不自覺的揚起,“現在,一切都結束了,我只想好好陪在他身邊。”
“你別忘了,京城那位還在等你回去呢?你最好想想該如何與他解釋。”
“樂樂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心中所念所想,他會明白的。你呢,你難不成也要一直跟在我身邊?”
聽著遠處的嘈雜,雨聲混雜在此,辛封澤也無奈的笑了出聲。寒雨凜凜,也會成為一番希望。
“我聽說你之后還會去大漠?”
白無常點點頭:“老溫說,他想離開大漠,去看看大海,我自然要回去將他帶出來,順便,將溫塵一起帶出來。”
“溫塵無兒無女,他一離世,溫客店不就在大漠中荒廢了嗎?”
白無常扭過頭,饒有深意的望著他,“你什么意思?”
看著遠處還在尋找大夫的時清灼,又看著身前充滿笑意的白無常,他道:“我曾經伴你身旁,為的就是保護你,不讓你受世人的唾棄欺負。現如今,他已經代替了我的位置,我若還是待在你身邊,這好不容易平和的關系又會生厭緊張。所以,我還不如去大漠,當個閑散人,清凈。”
這個回答就像一道悶雷劈在白無常頭頂,引得他頭皮發麻,有一刻,白無常甚至覺得自己瘋了。
“你確定,溫客店處于大漠,盡管近段時日漸漸出現在人們視野,但是依舊是個難熬的地方,你真的要去?”
“無常,你就真的不好奇,當時你在溫客店的那幾十年,我在什么地方看著你嗎?”
這個問題的確勾起了白無常的好奇心,這兩百年來,自己做過什么經歷過什么辛封澤的確都一清二楚。他從前沒考慮過這個問題,現如今被提及,的確有著好奇。
“所以呢?”
辛封澤笑了出聲,白無常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理解錯誤,他竟在其中聽出了或多或少的自豪感。
“就像你說的,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的奇聞異事奇珍異寶你沒見過。那段時日的你,或許早已忘了我身上的氣息了。換一張臉進來,你也什么都不知道!”
白無常醍醐灌頂,睜大雙眼盯著他。好多次想要表達心里的情緒,卻又盡數吞入了肚中。最終只說出來了一句——你才真是無處不在。
“所以啊,等著你什么時候去大漠接他們出來,我就什么時候去溫客店待著。”
“我可不會來看你的。”
“我是求著你來看我了嗎?”
白無常心情大好,都忘記了手上的灼燒疼痛。他發自內心的笑了出聲,這副模樣不禁讓人感嘆懷念。
“無常,你這副模樣,實在是令我想起了從前啊。就是,那個還未被世俗玷污,還保持著天真無邪的白無常。”
“想笑就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沒有被身份約束,也不用顧慮重重。曾經那個白無常,現在偶爾會出現吧!”
辛封澤也不明所以的笑了出來,他扭過頭去,這個笑不再是嬉皮笑臉,而是發自內心的。
而遠處的時清灼四處尋人,只求能尋見一個大夫幫白無常處理手上的燙傷。但運氣實在不好,這個城里仿佛沒有一個懂醫術的人。
他不愿離開白無常太遠,只能四處命人去尋找大夫,最好能找到司空杏林。
心里的煩悶令他慌亂,可扭過頭去,卻發現二人都紛紛望著自己。他不明所以的停下了腳步,正好望見了白無常的粲然一笑。
一笑解千愁,白無常的笑就像是冬日中少見暖陽,使這場寒雨都顯得那么的微不足道。那雙黑色的雙眸中,似乎藏匿了上空不久見的璀璨星河,只叫人一眼便沉淪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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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灼?清灼!”
時清灼回過神,只聞其聲未見其人。沒等他仔細觀望,司空杏林就已經沖上前緊緊的將他抓住。
他滿身污垢,冰冷的雨水使他面色鐵青,看起來就像剛從水中出來的水鬼一般可怖。
“杏林哥,你怎么那么狼狽?你去哪了,我一直沒找到你!無常受傷了,你快去幫他處理一下!”
司空杏林苦不堪言,明明這些話應該是他問出口的,怎么變成時清灼順理成章的質問自己了?但聽見白無常受傷,他也顧不得其他的了,連忙讓時清灼帶著自己去找白無常。
見到白無常后,看見他灼燒潰爛的手,司空杏林還是忍不住牢騷:“白無常,為何每次都是你受傷呢?你就不能保護好自己嗎?”
這句話卻把時清灼說愧疚了,他道歉道:“抱歉杏林哥,是我意氣用事,害得無常前來尋我時受了傷。是我在大火中無能,沒能保護好他。”
司空杏林頗為無語,厲聲道:“別以為我不會說你,你現在是世子殿下,是今后的淮南王,怎么還能感情用事不顧自身安危?你知不知道,我們所有人都因為你們兩個的失蹤快要瘋掉了?”
“對……”
“對不起不管用,自己心里憋著吧!”司空杏林手中力道加重,無聲宣告著自己的不滿。他嘀咕著:“誰不知道,你白無常的對不起是最不值錢的!”
“我說對不起你也不高興,我不說你還是不高興,司空杏林,你好難伺候。”
“白無常,你覺得你和清灼做的很對嗎?”司空杏林煩悶的瞥向二人,再次怒斥道:“你們兩個身上的傷,一個兩個都沒好,還敢行這么沖動?我說你們倆就是仗著自己命硬,敢與閻王較量!”
幫白無常處理好手上的傷后,司空杏林又將時清灼按著坐下,二話不說就撩起了他的衣服。
時清灼胸口的傷雖然許久沒有復發,但也定不可能在近段時間內動武。曦都城的一戰,定是讓他的傷口難忍。
果不其然,那恐怖的傷口又隱隱滲出了血來,雖然不算太嚴重,但卻像一只無形的手,悄無聲息的捏住了白無常的心。
“我就知道,你們兩個沒一個是省心的!”司空杏林恨鐵不成鋼,實在是忍不住的一直抱怨,“你們兩個的身份自己能不能掂量清楚?我是大夫,但我不是神仙!我不可能每一次都能將你們從鬼門關拖回來!再這樣下去,我真的要去拜菩薩了……”
時清灼愧疚的撓撓頭,“杏林哥,清灼保證,絕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最好如此!”
時清灼笑了笑,剛抬起頭卻正好對上白無常深邃的雙眸。在白無常的臉上,擔憂與問責毫無保留的顯露在臉上,霎時間讓時清灼冷靜的心決堤。
“無常,我……”時清灼自知理虧,思來想去也不知如何辯解,最終說道:“當時火勢太大,我當時見著了你就已經在乎不了其他的了。而且我的傷不算太重,我沒事的!”
身前的司空杏林沒忍住的笑了出聲,再加上白無常根本就沒有回答的意思,時清灼簡直覺得下一秒白無常就會賭氣離開。
“世子殿下,白無常還一句話也沒說呢,你怎么就說了那么多?現在的你,就像個在外犯了錯的臭男人,回家就憑自己媳婦的一個眼神就全交代了。”辛封澤在一旁嘲笑道:“現在就這副模樣了,以后你可怎么辦啊?”
時清灼惡狠狠的瞥了辛封澤一眼,又瞬間收斂目光看向白無常。
“無常,我不該瞞你的。”
傷勢被處理好,司空杏林深知這里已經沒有他的事,便提著藥囊趕忙離去。辛封澤也是留下個意味深長的笑,也轉身消失在了雨中。
寒雨綿長,凄涼雖有,但道不盡的溫柔卻繾綣難纏。
白無常忍住情緒,心許還有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慶幸中,他也發不了脾氣。他拉著時清灼的手,沉寂許久也沒有說話。
雨打房檐滴答滴答,終究還是時清灼打破這份沉默。他將白無常抱入懷中,小心吻了他的眼角。
“再有下一次,我就哄不好了!”
憋了那么久,最后也只有這一句無力的委屈。再多的話也難以開口,他抱緊了時清灼,腦海中又開始了胡思亂想。
他慶幸懷中的時清灼是有溫度的,再次回想在火海中的絕望,這絕對會是他這一生的夢魘。
“清灼,謝謝你沒有離開我。”
時清灼很茫然的愣住一刻,但很快就明白了白無常心中的所想。他溫柔的撫上白無常的發頂,寬心道:“無常,我這一生都不會離開你。”
說完,他便吻上了白無常的唇。
苦盡甘來,最后誰都沒在最后的結局缺席,這一個吻撫平了白無常這一生的苦,因為他明白眼前的人一定會讓他享受世間最好的甜。
“時清灼,好好養傷!”
“小傷無傷大雅,比起那些難聞的苦藥,只有無常才是我的那劑良藥!”
雖然耍嘴皮子那么厲害,可白無常卻十分吃這一套。他將自己的下巴抵在時清灼的肩上,望著身后殘缺的曦都廢墟,喃喃道:“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可有的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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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常,我可有私心的。”時清灼捧起白無常的臉,“既然鳴神大街都是無常設計的,那么我的曦都,我也要無常幫我設計!”
“世子殿下這是要累死我啊!”
“我又怎么舍得呢?”
斷壁殘垣,在多年之后不知會如何被世人傳頌。但白無常深刻的清楚,今后的淮南王,必定會被世人驚嘆夸贊!
他直起身,笑道:“那么這段時日,世子殿下就先陪我回一趟京城吧!淮南的事,先交給烽憐先生他們處理!”
時清灼睜著大眼,憂慮道:“這樣怕是不妥吧?”
“世子殿下在大火中身受重傷,需臥床靜養,拒不見人,其余瑣事交由烽憐先生代為解決。曦都重新修葺一事,自然也不由世子殿下操心。”
時清灼張著嘴欲要辯駁,卻被白無常立馬用手堵住。他望著白無常的臉慢慢靠近,忍不住的想要寵溺。
“我就這一次不守規矩,殿下難不成還要拒絕我?”
時清灼拉下白無常的手,克制不住的吻了上去,帶著侵略的氣息壓制住白無常的心。他淺笑道:“太傅可只有這一次不守規矩?”
白無常也笑了起來,索性撇過頭不再看他,傲嬌道:“殿下只需點頭或點頭,沒有別的選擇了。”
“那本世子就陪太傅不守規矩一次!”
白無常也沒想到自己會有一日這么的死皮賴臉,霎時間臉色突然就紅潤起來。他轉過頭去,卻見時清灼一直盯著自己。
“你、你一直盯著我作甚?”
時清灼笑道:“我不盯著我的無常,我又該去盯著誰看呢?無常,你真的,很可愛!”
他們沒有葬于那詭譎的大火,也沒遭受寒雨錐心的刺苦。這一切的結局,是沉溺在彼此之間的溫柔之中。就像這場雨,洗滌曾經不堪的一切,帶來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