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大廳內銅鑼聲響起,一日交易宣告結束。
燭火搖曳間,商賈們攥著股票憑證,仍在柜臺前徘徊不去。
"王老板,您今兒落袋多少?"人群中傳來詢問。
布莊王有德將錢袋系緊,聲音里帶著難掩的亢奮:"連本帶利多了一千銀元!夠我再進五船蘇繡!"
"當啷——"一枚銀元不慎跌落,在青石板上彈跳的清脆聲響,瞬間劃破了交易所內的喧囂。
膽小的商人攥著剛賺的一百銀元,指節發白卻又忍不住反復摩挲,手心里的汗漬洇濕了錢袋封口。
膽大的投機客將賬本重重拍在柜臺上,五位數的盈利數字讓旁人頻頻側目,引得四周倒抽冷氣聲此起彼伏。
更令人咋舌的是,因股價一路狂飆,所有入場者竟都滿載而歸——綢緞莊老板數著銀元笑得合不攏嘴,米行掌柜將算盤撥得山響,就連初涉市場的學徒都攥著銅板傻樂,這場財富盛宴里,似乎每個人都成了贏家。
商戶們紅著臉、喘著粗氣走出交易所,腳步虛浮卻又帶著雀躍。
有人頻頻回望交易所鎏金匾額,有人掏出股票憑證對著燈籠反復端詳,活像發現了藏寶地的淘金客,眼神里滿是對明日開市的期待與狂熱。
當最后一盞琉璃宮燈熄滅,喧鬧的交易所終于重歸寂靜。
紀昀倚著雕花欄桿,看著商戶們勾肩搭背、醉醺醺地消失在巷陌深處,他們遺落的驚呼和銀錢碰撞聲,還在夜風里打著旋兒。
"紀理事好手段!"盧繼光搖著描金折扇踱來。
"今日這出'旱地拔銀',當真是妙極。"上海商會會長江春撫掌大笑,金絲眼鏡后的目光透著精明:"明日開市,怕是整個江南的錢莊票號都要傾巢而出了!"
唯有巡撫徐士林負手而立,望著遠處黃浦江面搖曳的燈火,眉頭擰成川字:"蹊蹺...股價只漲不跌,可這憑空生出的銀錢,究竟從何而來?難不成真是天上掉下來的?"
紀昀指尖輕叩檀木欄桿,發出篤篤聲響:"徐大人,做生意如烹小鮮。今日撒些魚餌,明日才能釣起大魚。
商賈們嘗過甜頭,自然會帶著十倍本金再來。只要活水不斷..."
話音未落,遠處江面成群白鷺振翅聲中,紀昀的笑容隱入了濃重的夜色。
上海成立證券交易所的消息,正如同春汛時節的潮水,借著商船、信鴿與快馬,以驚人的速度向周邊蔓延。
茶館酒肆間,說書人敲著驚堂木,唾沫橫飛地講述著"紙片生金"的奇聞,錢莊票號里,掌柜們攥著算盤,徹夜核算著這場財富盛宴的玄機。
翌日清晨,交易所尚未開市,門前已排起望不到頭的長隊。
商賈們扛著沉甸甸的錢箱,士紳子弟搖著折扇,連平日里養尊處優的紈绔子弟都擠在人群中,手里攥著變賣字畫得來的銀票。
有人裹著棉被在街邊過夜,就為了搶占頭籌,有人甚至雇來打手,防止旁人插隊。
當交易所雕花大門緩緩開啟,人群如決堤的洪水般涌入,交易大廳瞬間被擠得水泄不通。
黑板上的股價如脫韁野馬,一路狂飆。
"破180了!快搶!"開市不到半時辰,投機客們擠得柜臺吱呀作響。
"200了!快拋!"不知誰喊了一嗓子,拋售的票據雨點般砸向柜臺。
穿綢衫的掌柜臉色煞白:"全賣掉!一分不留!"
卻見灰衣漢子拍上整箱銀元:"我接盤!有多少要多少!"
三日后,交易所暴喝聲掀翻屋頂。
"230了!快拋!"王掌柜突然尖叫,將股票狠狠拍在柜臺上,渾濁的眼珠里泛著狂喜。
新擠進來的茶商舉著銀票嘶吼:"我全要!再來五十股!"
人群瞬間將柜臺圍得水泄不通,算盤珠子的脆響、銀錢碰撞聲和咒罵聲混成一團。
紀昀捏著賬本退到角落,沖盧繼光挑眉:"這把餌撒得夠狠吧?百萬銀元砸出的熱度。"
"值。"盧繼光數著今日進賬,翡翠扳指撞得桌案叮咚響,"首批入局的都賺翻了,現在整個江南都紅著眼要進場。"
巡撫徐士林擠過來,官服被扯得歪斜:"再這么漲下去,遲早要出事!那些新人根本不知風險......"
"徐大人,"紀昀折扇輕點黑板上跳動的數字,"不見兔子不撒鷹。等他們嘗夠甜頭,真正的好戲才開場。"
戶部侍郎蔣廷錫壓低聲音:"此番只為炒高股價募銀,不可傷及根本。皇上盯著呢,別把火燒過了頭。"
紀昀折扇輕點掌心,神色從容:"一切盡在掌握,蔣大人無需擔憂。"
巡撫徐士林皺眉欲言,卻被新一輪聲浪吞沒——交易大廳內,叫價聲與算盤珠響如沸水翻涌,黑板上跳動的數字正瘋狂攀升。
與此同時,三百里外的南京夫子廟茶樓,雕花木格窗漏進細碎陽光,卻壓不住滿堂躁動。
綢緞莊的孫掌柜把茶碗重重一蹾:"不瞞各位,我前日在交易所隨手買了十股,昨日拋出就凈賺五百銀元!"他故意將沉甸甸的錢袋往桌上一擲,銀元碰撞聲引得鄰座茶客紛紛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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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這等好事?"戴瓜皮帽的老者捻著胡須,渾濁的眼睛發亮。
"哄你作甚!"孫掌柜擼起袖口,露出新置的翡翠扳指,"現在去還來得及!上海碼頭上全是扛著銀箱的富商!"
這話如熱油潑進火堆,茶館里頓時炸開了鍋。
通往上海的官道上,馬車卷起的塵土遮天蔽日,商賈、士紳、甚至破落戶都揣著發財夢蜂擁而去。
而《中華日報》也以醒目標題刊發"上海證券交易所正式開市"專訊,不僅詳細解讀交易規則,更以整版篇幅分析資本流通帶來的財富機遇。
街頭巷尾,識字的念給不識字的聽,茶館書場里的說書人將股市傳奇編成活本。
暮色里,黃浦江的貨船隨著浪頭起伏,船工們嚼著冷硬的干糧,目光卻齊刷刷盯著對岸交易所。
"聽說碼頭老陳的小舅子,拿積攢的工錢買股票,現在都能在南市置宅子了!"船槳拍打著水面,混著七嘴八舌的議論。
蘇州的顧員外親自押著田契走進土地局:"這五百畝水田作價四千銀元,即刻過戶!"
身后跟著的賬房先生欲言又止,卻被主人瞪得縮了回去。
杭州的舉人老爺變賣了祖傳的硯臺,帶著滿箱銀票擠上開往上海的客船,嘴里喃喃念叨著"書中自有黃金屋,不如股市一日功"。
三月下旬,距交易所開市已半月有余。
黃浦江畔的交易所門前,車馬喧闐如潮。京城勛貴攜著內帑南下,云南富商趕著馬幫穿越群山,江南士紳坐著雕花樓船云集,全國各地的投機客蜂擁而至。
當股價沖破300銀元大關,市場震蕩愈發劇烈,然而在紀昀暗中操盤下,指數始終保持詭異上揚態勢。
短短數日,股價已從100銀元的發行價狂飆至400銀元,這個數字如同高懸的銅鎖,徹底將囊中羞澀的平民百姓拒之門外,只留下資本新貴們在這場財富漩渦中激烈搏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