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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第 71 章 看清飛船上那人時,……

    看清飛船上那人時, 凌星文第一反應是愣在原地,但很快他便反應過來,快速轉身想要逃進飛船里。

    但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身后的人已經的紛紛跪下, 朝李弘盛行禮, 按照禮數,看見首領轉身就跑實在不對,于是凌星文還是停下身子,有些僵硬地轉過頭去。

    秦暮修就站在一旁默默的看著等凌星文彎了腰行禮,他才跟著把自己的腰彎了下去。

    一雙筆直的腿在兩人面前站定,宋遠慰用余光瞥見凌星文的身子僵硬了幾分, 就連彎腰的動作都顯得有些笨拙。

    而站在凌星文身邊的趙煜則更加緊張, 整個身子都朝前傾斜, 恨不得擋在凌星文面前。

    “于鵬說的那個有勇有謀的小朋友, 就是你吧?”

    一道有些低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凌星文頓了頓, 這才緩緩點了點頭, 但依舊沒把腦袋抬起來。

    眼前這人, 雖然從未見過面, 但凌星文曾經在各種新聞報道上都看到過。

    雖然從小凌星文就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但隨著年齡增長, 加上在電視上看見李弘盛的次數增多, 凌星文心里也隱約有了些模糊的猜想。

    不過凌虞不肯和他說, 他也不太想知道, 畢竟有沒有他,自己都已經長這么大了,父親能給的, 凌虞都給他了,良好的教育,足夠的財富,所以有沒有這個父親對凌星文來說都不重要。

    既然凌虞當時沒有選擇他,那就說明他暫時配不上父親這個角色。

    不過不重要是一回事,不好奇又是另外一回事,凌星文也曾經好奇過,瞞著凌虞偷偷調查過,但查來查去眼看線索就要指向聯邦最高掌權人,凌星文便立馬打住了。

    眼下這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凌星文難免會有些緊張。

    他低垂著腦袋,悶悶地回了聲是。

    李弘盛垂眸看了眼自己面前的年輕人,只覺得隱約有些熟悉感,于是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首領,我姓凌名叫凌星文。”

    “凌,凌虞的凌嗎?”李弘盛問。

    凌星文沒回話,默默點了點頭,本以為一段對話就要這么過去,卻沒想到李弘盛卻叫他抬起頭來。

    這下,沒理由再低著頭了。

    宋遠慰見狀,心也跟著提到了嗓子眼,不管是原文里還是之前做的夢里,李弘盛都是一眼就認出了凌星文。

    果不其然,凌星文一抬頭,李弘盛的眼神立馬變了。

    瞬間的驚詫被凌星文收入眼底,同時,一旁的秦暮修也看見了。

    不過,身為首領,即使心里再震驚面上還是平靜如初。

    “原來是凌將軍的孩子,怪不得……這么出色,”李弘盛緊接著又問他“你今年幾歲了?”

    凌星文抿了抿唇,思考了一下最終還是報了自己的真實年齡。

    聽見凌星文年齡的瞬間,宋遠慰察覺到李弘盛冷靜如冰塊般的臉上有了一絲裂痕。

    反倒是站在一旁的趙煜,急得恨不得上去捂凌星文的嘴,但在場的太多,他有那個心也沒那個膽。

    隨后,凌星文和趙煜被首領單獨召見,帶去了屬于首領的飛船上。

    而其他人則被留在原地,畢竟首領的飛船,非召不可入。

    秦暮修站在原地,看著幾人離開的背影,瞇了瞇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幾人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秦暮修才緩緩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他們要相認了嗎?”宋遠慰問。

    秦暮修不置可否,只轉頭看了眼石林方向,卻剛好與站在石林邊緣,正朝這邊看來的屠溫和弗林對視上。

    兩雙猩紅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秦暮修,卻在秦暮修收回視線的瞬間朝他微微一笑。

    那笑容看得宋遠慰毛骨悚然,直覺有些不對勁。

    果不其然,秦暮修才剛轉身,一直揣在懷里的老古董手機便震了震。

    這玩意兒揣在秦暮修兜里,幾百年也不見響一次,在這種情況下響了,難免有些詭異。

    秦暮修抬手,從兜里把手機掏了出來,上面只有一封未知屬地和號碼的郵件,他沒有猶豫,動了動手指便將郵件點開了。

    上面只寫著一句話:要變天了,親愛的小異種。

    宋遠慰看著那封郵件,不由得頭皮發麻,這是什么意思?異化體們想要拉攏秦暮修嗎?

    可秦暮修一沒實權,二沒背景,拉攏他有什么用?難不成是想抽他的血?那秦暮修就更不可能跟它們合作了。

    正想著,秦暮修卻動手直接把郵件給刪除了。

    隨后,他抬頭看向對面,遠遠地與屠溫和弗林對視,幾秒后又收回視線,緩緩上了飛船。

    而他們所在的飛船里,此時也并不平靜,宴觀鳴和蝰蛇都坐在外面的會議桌上,臉上的神色都不太對勁。

    見秦暮修走了進來,蝰蛇才站起身來,招呼他過去坐。

    “我剛剛看首領親自來了?怎么會這樣?”

    “他把凌星文帶上去干什么?”

    蝰蛇和宴觀鳴幾乎同時開口。

    秦暮修在兩人身側站定,沒坐下去,聽完兩人的問題,秦暮修才不緊不慢地開口道:“兩個問題,我都不知道答案,你們問錯人了。”

    會議桌旁的兩人:……

    “不過很快應該就會有答案了。”秦暮修道。

    說完,桌上兩人看他的眼神更不對勁了。

    “對了,陳安呢?”秦暮修問,畢竟陳安平時都恨不得和蝰蛇粘在一起。

    “在睡覺,昨晚沒休息好。”蝰蛇回答道。

    秦暮修自然清楚他嘴里的沒休息好是什么意思,于是也就沒再追問。

    “你的信息素最近怎么總跑出來,能不能收斂一些?”宴觀鳴實在沒忍住開口提醒他。

    被他這么一說,秦暮修才抬手按了按阻隔貼。

    “還有……昨晚我喝多了那事……凌星文是不是找你說了?”宴觀鳴問。

    “說了,我讓他想清楚再決定,別被你騙了。”秦暮修倒是坦然。

    宴觀鳴聞言,瞬間氣得臉都綠了,但昨晚他從凌星文口中確定他并不喜歡秦暮修之后,現在對秦暮修的敵意也就沒那么大了,只不過他依舊看秦暮修有些不順眼,不知道是為什么。

    “對了……還有一件事,最近睡覺別睡太死。”秦暮修莫名其妙地扔下這句話便回了自己房間。

    門剛關上,秦暮修就感覺自己的身體涌上一股熱意。

    被阻隔貼蓋住的腺體隱隱有些發燙,很不舒服。

    于是秦暮修抬手把貼在自己腺體上的阻隔貼撕了下來,一股不算太濃的香味就這么淡淡地散了出來。

    “你怎么了?”宋遠慰也察覺到秦暮修的不對勁。

    “沒事……”話音未落,秦暮修便雙腿一軟,差點跌坐在地。

    宋遠慰從沒見過他這樣子,于是一著急便變回人形拉了秦暮修一把。

    “臥槽,怎么這么燙?這都幾天了,怎么溫度還是沒消下去?”宋遠慰待在秦暮修身體里的時候估計是已經習慣了那種溫度,于是也沒察覺有什么不對,但現在一伸手拉他,宋遠慰才感覺到了異常。

    這人身上跟個火爐似得,哪像是正常人類該有的體溫。

    “沒事,易感期,很正常。”秦暮修強裝鎮定,將宋遠慰涼冰冰的手拂開,自己撐著墻站直了身子。

    “易感期?那是什么?”宋遠慰不解。

    “……沒什么,正常Alpha都會有的日子,挺一挺就過去了。”秦暮修依舊在嘴硬,但他明顯能感覺到自從撕了阻隔貼開始,他的身體就一直很不對勁。

    準確來說,幾天前就已經不對勁了,只是現在比較嚴重一些罷了。

    怎么偏偏是今天……

    秦暮修沒忍住皺了皺眉,撐著墻壁打算往里走,小臂上卻落下一雙微涼的手掌。

    “這還沒什么啊,我看你都快要不行了,你可不能死,死了我怎么辦?”宋遠慰一邊念叨著,一邊把秦暮修往床上帶。

    把人放在床上,宋遠慰想了想,還是轉身去了浴室,擰了塊濕毛巾,煞有介事地給秦暮修蓋上。

    “易感期是容易感冒的意思嗎?燒成這樣你要不去弄點藥吃?”

    秦暮修沒回話,盯著快要把自己眼睛都蓋過來的毛巾,臉色有些不對勁。

    還是第一次見人這么度過易感期的……

    “這病吃藥吃不好,只能自己熬過去。”秦暮修淡淡道。

    “啊?還只能自己好?你們Alpha也真是不容易哈。”宋遠慰成功被忽悠走了。

    秦暮修半躺在床上,額角是毛巾上滴下來的水,但他卻像是感受不到一樣,一雙眼睛默默盯著宋遠慰的側臉。

    “能幫我個忙嗎?”秦暮修問。

    “嗯?你說?”宋遠慰眨巴兩下眼睛,轉頭看他。

    “能把毛巾擰干一些嗎?在滴水。”

    宋遠慰聞言,瞬間紅了臉,忙站起身來,把濕噠噠的毛巾從秦暮修腦袋上拿了下來。

    原本冷冰冰的毛巾此刻竟也被秦暮修的額頭捂得有了些溫度。

    匆忙進了衛生間,把毛巾洗干凈又重新擰干水分,確定不會滴水了,宋遠慰才把毛巾拿了出去,重新蓋在秦暮修額頭上。

    “這次不會再滴水了,我發誓。”宋遠慰信誓旦旦。

    秦暮修見他這樣,只覺得有些好笑,倒是沒多說什么,Alpha的易感期哪需要什么濕毛巾,不過他愿意給,秦暮修倒是也甘之如飴。

    看著宋遠慰有些慌亂的背影,秦暮修的腦子有了一瞬間的混沌,下一秒便沒忍住開了口。

    “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

    宋遠慰聞言,這才轉頭看向秦暮修:“啊?”

    “你當初來到這里,任務是什么?”秦暮修問。

    宋遠慰沒想到秦暮修居然會問他這個,一時間有些愣神,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口。

    “別緊張,不想回答也沒關系。”秦暮修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

    “我的任務大概和別的系統也沒什么區別吧……也就那樣。”宋遠慰隨口打哈哈。

    “是嗎?”秦暮修淡淡看向宋遠慰有些透紅的耳垂,他真的很不會撒謊,“那你的任務也是讓我快點去死了。”

    “你……”

    “想問我怎么會知道嗎?”秦暮修輕易就看穿了宋遠慰內心的想法。

    “正如你說的,之前來的每個系統的任務都是這個,所以你來估計也一樣。”

    宋遠慰哪知道秦暮修回這么淡定,一時間倒弄得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也不完全是吧……”宋遠慰磕磕巴巴道。

    “你就不好奇,為什么來了這么多系統,一個都沒能完成任務嗎?”

    宋遠慰倒是真沒想過這一層,于是有些僵硬地轉頭看向秦暮修,“為什么?”他問。

    見他這么認真,秦暮修看向他的眼神有一瞬間的黯淡,隨即才緩緩道:“你猜。”

    “………………”

    “姓秦的,這種把戲你要玩幾次才過癮?”宋遠慰有些無語。

    “你為什么叫這個名字?”

    宋遠慰都還從上一個話題中緩過神來,秦暮修又突然跳到了下一個話題。

    “怎么突然問起名字來了?你這話題跨度未免太大了些。”宋遠慰道。

    “就當我燒壞腦袋了吧,所以你為什么會叫這個名字?”秦暮修堅持問道。

    聞言,宋遠慰有些沉默,他怎么偏偏問到名字上來了。

    宋遠慰還記得剛到福利院的前幾年,別的孩子都有名字,除了他,倒不是院長不想給他取,主要是那會兒給他取了兩個名字,宋遠慰都很抗拒。

    那兩個名字叫什么,宋遠慰已經不記得了,但他還記得,院長這么叫他好像是從他第一次開口說話時開始的。

    雖然那之前發生的所有事在宋遠慰的記憶里都已經不復存在,但偏偏這件事,他到現在還記憶猶新,就好像是從這件事開始他才有了記憶。

    因為他當時和院長念了一首詩,說是一首其實也不準確,因為宋遠慰只記得一句,并且后來他讀了很多書,也看了很多詩集卻都沒能找到這句詩。

    宋遠慰沉默半晌,這才默默念出了那句詩:“遠山修暮色,慰我獨歸人。”

    脫口而出的瞬間,宋遠慰的思緒好像瞬間被拉回某個遙遠的,掛著月牙的晚上,但風一吹,卻又消散在空中,什么都不剩。

    心臟處傳來一陣微妙的感覺,說不上來那是什么,只覺得有些難受。

    聽宋遠慰說完,秦暮修也完全愣住了,渾身僵硬到連額頭上的毛巾掉了下去都未曾察覺。

    他就這么呆愣愣地盯著宋遠慰,眼底不經意流露出來震驚混著薄薄一層淚水,將視線模糊。

    恰好這時候宋遠慰轉頭看來,秦暮修反應迅速,迅速轉了個身,這才沒讓宋遠慰看見他眼角的淚水。

    不該問的,實在不該問,秦暮修暗自懊悔道。

    翻身的動作太大,身下的床板止不住發出陣陣令人牙酸的聲響。

    “怎么了?還難受嗎?”宋遠慰見他動作反常,伸手就要去摸秦暮修的額頭。

    “別碰……”秦暮修的聲音都有些啞,宋遠慰被他這一聲喊得當真沒有再動,一只手懸在半空中停了幾秒才默默收回。

    “我睡一會兒,你自便。”秦暮修說完,一拉被子,把自己裹了起來,信息素和眼淚都被掩蓋在了被子底下。

    宋遠慰現在心里也亂亂的,盯著床上鼓起的一坨,眼神閃爍幾下倒是沒多說什么。

    他在秦暮修床邊坐了很久,沒敢回去秦暮修的腦袋里,生怕再夢見什么不該夢見的。

    但即使沒有回去,宋遠慰的腦子里此刻也閃過許許多多奇怪的畫面,亂麻麻地,無法拼湊完整。

    記憶深處,他仿佛聽見一道遙遠又模糊的聲音稚嫩地問他:“為什么我叫這個名字呀?”

    但很快,所有如潮水般涌上來的回憶又如潮水般褪去,只在宋遠慰心間留下一片潮濕的痕跡,其余什么也沒剩下。

    宋遠慰再想去回憶卻什么都想不起來,甚至他越是想要記起,就越是迷茫,到頭來宋遠慰甚至想不起來剛剛自己是想回憶起什么東西來。

    腦海里響起一陣微弱的電流聲,很小,但足夠吸引宋遠慰的全部注意力。

    【溫馨提示,當前宿主您的程序發生混亂,已經為您糾正。】

    聞言,宋遠慰有些茫然地抬起頭來,一雙眼睛無神地看向虛空,仿若一具被抽走靈魂的尸體。

    可……他垂在身側的手分明緊握成拳。

    凌晨時分,宋遠慰終于撐不住睡了過去,但沒敢離秦暮修太遠,就靠在床邊睡的。

    他睡覺向來睡得死,連身邊的人什么時候醒的都不知道。

    其實秦暮修沒睡,他一直醒著,易感期讓他的腦袋變得遲緩,暴走的信息素也讓他難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他生怕自己再多看宋遠慰幾眼就會做出什么沖動的事情來,所以只能把自己裹起來,像一只生活在陰暗角落的蠕蟲一般。

    而現在,宋遠慰睡著了,他才敢探出頭來,窺探一眼。

    周圍的香味濃得快要爆開,暴走的信息素似乎感受到主人情緒的變化,更加變本加厲地在秦暮修身體里橫沖直撞,急切地想要尋找一個出口。

    而秦暮修只是微微側過頭,靜靜地盯著宋遠慰的側臉,良久才緩緩湊了上去,在一息之間的距離停下。

    有一瞬間他是想直接吻上去的,但還是生生止住,這種控制不住自己情緒的事情已經就很久沒有發生過了……

    他就這么靜靜躺著,卻又想起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他曾經問過一個人,為什么自己會叫這個名字,他看別人的名字都是從古詩詞里來的,寄托了父母最真切的期待和最美好的祝愿,為什么他沒有,他的父親好像并不喜歡他。

    那個人和他說,有的,一定有的,這么好聽的名字,肯定是費了很多心思才取出來的,怎么會沒有美好的祝愿呢?

    于是,那個人憋了半天,好半天才默默念出這句遠山修暮色,慰我獨歸人。

    他不懂這是什么意思,只能纏著那個人一遍遍地和他解釋,念叨好幾遍之后,他又問那個人:“那你叫什么名字?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那人想了想,回答他:“我沒有名字,只有代號。”

    “怎么會呢?”秦暮修道:“人都有名字的,你怎么會沒有?”

    那人卻十分嚴肅的糾正他:“我只是一串代碼,編號就是我的名字,我不是人,所以也不會有人類的名字。”

    那時候的秦暮修并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只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他坐在沙漠上,仰頭看見天上的月亮,才想起來當初那個人笨拙地編了一首酸唧唧的詩來哄他開心。

    于是,耍賴撒潑,逼著那人給自己錄下一段音頻。

    “你就說,‘我是天邊的太陽,就算燃盡最后一絲光亮,也會將遠處的山巔照亮,到那時,你爬上山頂,就能看見我在那里等你,我們一起,逃到世界盡頭’。”

    可是……他們都沒能逃掉,這個世界的盡頭是死亡,是無盡的黑暗和循環往復的劇情。

    他被困在這里,像是被下了最惡毒的詛咒,注定要死在這里,爛在這里。

    曾經有人想救他,哪怕付出生命也想把他從這泥沼里帶出去,可那抹屬于他的光亮卻在接近他時變得黯淡。

    眼眶里有熱淚在打轉,秦暮修就這么靜靜地盯著宋遠慰熟睡的側臉,睫毛微微顫抖幾下,他才緩緩湊近,最終從宋遠慰嘴唇邊偷走一個淺淺的吻。

    “既然都走了,為什么還要回來?既然什么都忘了,為什么還記得那句哄小孩的話?你不該來的……不該來……”

    “明明很快,我就可以去見你了……為什么是你先來?這讓我怎么狠得下心?”

    秦暮修的聲音又輕又淺,像是生怕驚醒睡夢中的宋遠慰。

    還好……還好你還能回去,還好我還有能力,送你一程。

    秦暮修閉上了眼睛,任憑自己的信息素奔涌而出,輕柔地將宋遠慰環在其中。

    很快了,秦暮修想,很快就能走完全部劇情,把他送回去繼續過屬于他的人生了,他不該留在這。

    只要他再快一點,再快一點把該做的都做完……

    第72章 第 72 章 秦暮修本以為自己要……

    秦暮修本以為自己要燒一整晚, 卻沒想到從宋遠慰那里偷走一個吻之后,體內的信息素竟很快平靜下來了。

    靜靜地陪宋遠慰躺了一會兒,秦暮修才掏出他那只老古董手機, 戳了兩行字點擊發送。

    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 隔壁房間才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秦暮修旁邊住的正是凌星文, 聽這動靜,應該是他回來了。

    從昨天下午一直聊到現在,看來這父子倆要說的事情還真是挺多。

    房門打開又關上,是凌星文進了房間。

    聲音有些大,秦暮修轉頭看了眼還在熟睡中的宋遠慰,幸好他沒被吵醒。

    天色漸亮, 即將破曉之時, 飛船外傳來一陣騷動, 秦暮修微微蹙眉, 等那陣騷動聲音變大了些, 這才抬手把宋遠慰給搖了起來。

    宋遠慰睡得迷迷糊糊, 臉上被壓出大片紅印, 抬起頭來時眼眶有些紅, 不知道是沒睡醒還是別的原因。

    他掀起眼皮看向秦暮修, 聲音沙啞地問了句:“怎么了?”

    “外面有動靜,我要出去看一眼, 你要一起嗎?”秦暮修問。

    宋遠慰似乎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在外面睡了這么久, 時間都快花得差不多了。

    于是他只能默念了秦暮修的名字, 閃回了秦暮修腦袋里。

    眼看著人從自己面前消失, 秦暮修才緩緩收回了視線。

    “要是困可以再睡會兒,我出去看一眼就回來。”秦暮修道。

    宋遠慰嗯了一聲,嗓音有些沙啞。

    回到秦暮修身體里, 宋遠慰才想起來看看秦暮修的體溫有沒有恢復正常。

    用心感受了一下,發現比昨晚好了很多,他這才放下心來。

    “果然好些了,這病居然不用吃藥就能好,真神奇。”宋遠慰不禁咋舌。

    “易感期需要的不是藥,是伴侶。”秦暮修漫不經心地答了一句,隨后站起身來,穿了衣服開門走了出去。

    宋遠慰不知道聽沒聽清,反正就隨口喔了一聲。

    才剛走到飛船門口,秦暮修便聽見身后有房門打開的聲音。

    轉頭一看才發現幾個老熟人全都醒了,包括剛剛才回房間的凌星文。

    或許是一夜未眠,凌星文臉上掛著濃重的疲憊感,黑眼圈重得像是一只熊貓。

    “外面怎么了?”蝰蛇最先走出來,他和陳安的房間比較靠近異化體所在的石林,所以他倆算是最早聽見聲響的。

    沒想到一打開門就發現大家都在外面。

    “不知道,正要出去看看。”秦暮修淡淡地回答道。

    “一起吧,反正時間不早了。”凌星文說著,隨手帶上了門。

    他一出來,宴觀鳴自然也跟著出來了。

    秦暮修看了眼朝他走來的四人,眸光閃爍幾下,倒是沒多說什么,抬手打開了飛船門。

    外面的士兵們已經嚴陣以待,一排排的在飛船面前站定,頗有些劍拔弩張地看向對面。

    而不遠處的石林里,早有異化體站在那里,四個一圈,圍著一個個不透明的玻璃倉。

    “那是什么?”陳安看著被那群異化體圍起來的黑色不透明玻璃倉,有些疑惑地問道。

    蝰蛇看了半天,也沒能認出里面的是什么,一旁的凌星文和宴觀鳴亦然。

    只有秦暮修看見那東西時臉上沒什么表情。

    而剛剛飛船里聽見的那一聲聲怪響似乎就是從其中一個玻璃倉里發出來的。

    那聲音像是某種獸類瀕死前發生的嘶鳴,一下下叫得人心悸。

    不遠處,屬于首領那架飛船上的人顯然也聽見了聲音,于是有人從里面走了出來查看情況。

    那人正是于鵬和趙煜,兩人都被李弘盛留下開會,一直從昨晚開到現在。

    似乎是沒搞明白異化體們想干什么兩人匆匆看了一眼便折回飛船,沒了蹤影。

    太陽剛剛越過地平線,陽光灑向沙脊的時候,屠溫和弗林才從從石林背后緩緩走了出來。

    兩只異化體幾乎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向站在飛船門口的秦暮修。

    不知是不是錯覺,宋遠慰總感覺屠溫似乎對著秦暮修微微笑了一下。

    宋遠慰看到了,其他幾人自然也都看到了,尤其是凌星文,他離秦暮修最近,于是混早禿瞥了眼秦暮修的側臉,見后者面色如常,凌星文便只當自己看錯了。

    異化體們沒再往前,只站在原地靜靜地立著,似乎在等待什么人出現。

    直到太陽完全從地平線脫身出來,暖烘烘的光線將整個沙漠照亮,異化體們才有了動作。

    因為不遠處,李成杰開著戰車匆忙趕來,李弘盛和于鵬也從飛船里緩緩走了下來。

    昨天只是匆匆一瞥,宋遠慰現在才看清了這位傳說中的首領的容貌。

    相貌堂堂,不怒自威,眼神里隱約帶了些陰騭和狠厲,但眼神里那些十分凌厲的東西被歲月打磨過,在時間里發酵過,再展露出來時便帶了幾分柔和的假象,看起來不至于讓人厭惡或者害怕,他一身挺拔的軍裝穿在身上,往那一站叫就叫人移不開眼。

    李弘盛剛走出來,宋遠慰就明顯感覺到身邊的凌星文身子僵硬了一瞬。

    而李弘盛走出來的第一眼便朝著凌星文看了過來。

    只不過沒看很久就被跪在面前的李成杰打斷。

    兩人似乎在說什么事情,李弘盛一開始面色沉沉,聽李成杰說完便徹底黑了臉。

    他似乎張嘴說了什么,李承杰整個人立馬把自己的腦袋垂得更低了,簡直恨不得把頭插進沙地里才好。

    秦暮修盯著那邊看了幾秒,隨后便收回了視線。

    石林旁邊,屠溫見李弘盛出來,轉頭和弗林說了什么,弗林立馬點頭,轉身遁進石林里沒了蹤影。

    眼看李弘盛訓完話帶著李成杰和于鵬、趙煜三人朝這邊走過來,秦暮修這才動了身子走下飛船。

    畢竟是首領,周圍的士兵早就在李弘盛走近的時候戒備起來,時刻謹防對面的異化體偷襲。

    “好久不見。”李弘盛才剛剛站定,對面便傳來了屠溫的聲音。

    聞言,李弘盛抬頭看向對面的屠溫,一開始似乎沒認出他是誰,多看了兩眼才認出來。

    “屠溫?”李弘盛像是終于想起對面的人是誰了一樣,語氣里帶了些疑惑。

    屠溫聞言,嗬嗬笑了兩聲,猩紅的眼睛半瞇著,看起來詭異至極。

    “首領大人竟然還記得我,真是萬幸,不然我還得想點辦法來讓你好好回憶一下我們的過去……”

    屠溫說這話的時候,一雙眼睛里醞釀著怒火,一眨不眨地盯著李弘盛,似乎下一秒就能跳起來咬斷李弘盛的脖子似得。

    周圍的士兵見狀,紛紛握緊了手中的槍,生怕出現什么意外。

    “當然記得,當年是你不愿意歸降聯邦,帶人逃出277星之外,我曾找人與你商議,你也同意互不侵犯,如今大軍壓境又是什么意思?”

    李弘盛說著,視線淡淡掃過屠溫和他身邊那一個個黑色玻璃倉,心中隱約泛起一些不好的預感。

    “是嗎?我當年要是不逃的話,難不成等著像277星里那些異化體一樣,被你送進實驗室當成實驗品嗎?”

    屠溫說著,情緒有些激動,整個人不斷在原地踱步,似乎在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我應該想到的,當年你身為皇子的時候就用盡了下作手段才逼得我們不得不退守277星,要不是那個女將軍幫你,你恐怕現在還只是一個籍籍無名,不受寵的小皇子吧……”

    “當年第一批異化體到底是怎么產生的,我想你應該最清楚,我們只是想要討個公道,我們有什么錯!而你……還有你那個……那個該死的父親,你們做了什么難道你們自己心里沒數嗎?”

    “那場戰役,要不是你們使了些下作手段,我們至于退守277星嗎!”

    屠溫嘶啞的聲音回蕩在眾人耳邊,有些刺耳。

    凌星文聞言,不由得皺緊了眉,有些奇怪地轉頭看向不遠處的李弘盛。

    沒猜錯的話,屠溫嘴里的女將軍應該就是他母親凌虞了。

    當年讓凌虞一戰成名的那場戰爭,正是成功擊退異化體,逼得他們退守277星那一場。

    按照時間線推算,李弘盛那時候也還只是皇子,沒有繼任聯邦首領。

    正想著,對面的屠溫卻又開了口。

    “我以為退出聯邦你就能放過我們,可是呢?你把留在277星的部分異化體召集起來之后做了什么?”

    屠溫說著,猛地抬手拍了拍身側的一個玻璃倉。

    原本純黑的玻璃倉瞬間變成透明的,露出里面被淡黃色液體泡著的尸體。

    看清里面那東西的瞬間,眾人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

    尤其是陳安,站在他身邊的蝰蛇幾乎是下意識地抬手將陳安的眼睛擋住。

    因為那玻璃倉里裝的竟然是一個個有著和異化體同樣猩紅且突兀的眼睛,但身體和臉龐卻是正常人類模樣的標本。

    透過那淡黃色的液體,甚至還能看見尸體上尚未發育完全的腺體。

    那些玻璃倉里的尸體,有大有小,有的已經完全變成人的樣子,只是眼睛依舊是突兀且猩紅的。

    而有些則還是嬰孩模樣,臉和四肢完全就是異化體的樣子,除了后頸處的腺體,絲毫看不出人樣。

    唯有最靠近屠溫的那個玻璃倉中有一只活體異種,有著人類的四肢,但腺體處已經完全潰爛,眼睛已經潰爛,流出的血水腐蝕掉臉頰上的大部分血肉和骨頭,看起來極其滲人。

    而眾人剛剛聽見那陣怪異的聲響正是從那只異種嘴里發出來的。

    “你應該認得它們吧?這都是你一手培養出來的異種啊……嗬嗬……”屠溫笑著,一雙猩紅的眼睛里滿是寒意。

    李弘盛似乎沒想到這東西會在他手上,在看清那幾個玻璃倉里的東西時,瞳孔猛地一縮,整個人僵硬了幾秒,但很快又恢復如常。

    “這東西,我當然認得,”李弘盛淡淡恢復道:“不就是幾個發育不完全的怪物嗎?”

    聞言,屠溫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住了,他似乎沒想到這東西都放在李弘盛面前了,這小子還能裝得這么淡定。

    “啊……不承認,好啊,好啊……”屠溫說著,抬手從身邊那只異化體手中接過了一支針管模樣的東西 。

    里面盛著的液體,在場幾人都心知肚明——那是李成杰走私給它們的抑制劑。

    “既然你不認識這玻璃倉里關的是什么,那我想你也應該不認識這個東西吧……”

    屠溫拿著那支針管,緩緩朝前走了兩步,“我來和你解釋解釋,這東西,可是你們聯邦的好科學家們用異種的血研究出來的抑制劑呢……用在AO身上,效果要比別的抑制劑強上三倍不止。”

    “而用在我們身上則能減輕你們李家父子當年下在我們身上的毒……怎么樣?神奇吧?”

    屠溫這話說得莫名,在場稍微年輕點的士兵都有些不明就里,除了秦暮修,蝰蛇和陳安。

    當然,身為親信的于鵬和親自參與過當年那場戰爭的趙煜也大概清楚屠溫話里的意思。

    聞言 李弘盛倒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屠溫,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這么幼稚,一大把年紀了,說話還沒憑沒據的,看來這么多年你真是……毫無長進。”

    李弘盛站在沙丘之上,一雙眼睛低垂著,看向屠溫的眼神里滿是不屑和輕蔑。

    屠溫聞言,捏著抑制劑的手頓了頓,仰頭的瞬間,眼神里似乎帶了一絲恨意。

    方才一番話,他沒說全,意在試探,想看看這么多年過去了,當年那個不擇手段的小皇子會不會因為當年的所作所為愧疚,會不會為自己當年的所作所為有過一絲懺悔。

    可是……答案很明顯了,李弘盛毫無悔意。

    屠溫瞇了瞇眼睛,似乎又回憶起當年那場慘烈無比的戰爭。

    異化體們憑借著打不死的身體優勢已經隱約占據上風,而當時身為皇子的李弘盛不過是軍中一個不起眼的小中將,他的幾位哥哥,個個有勇有謀,單拎出哪一個都比他耀眼得多。

    但偏偏是這么個不起眼的小皇子,發動了一場史無前例又慘無人性的戰爭。

    當年,眼看異化體們一路高歌猛進,就要突破首都星的防線打入聯邦腹地,聯邦高層們緊急召開了一場秘密會議,會議內容就是如何在短時間內解決這群不會死的怪物。

    李弘盛的幾個哥哥和凌虞也參與了這場討論,那時候的異化體們憑借著打不死又滅不掉的優勢,打得聯邦措手不及。

    正在幾人一籌莫展之際,李弘盛站了出來。

    他提出一個讓眾人都毛骨悚然的議案——既然當年異化體產生于病毒,何不用病毒來消滅它們。

    李弘盛是做了萬全的準備來的,他帶了幾只在戰爭中被活捉的異化體來,當場給幾人演示了什么叫‘以毒攻毒’。

    三層加厚的玻璃倉內,紫色霧氣注入的瞬間,異化體們的身體迅速扭曲起來,骨頭分化斷裂,插進肉里,而皮肉又在接觸到霧氣的瞬間,化成一灘膿血水,慘叫聲被隔絕在玻璃倉內可在場的每個人似乎都能想象出那撕心裂肺的哭喊。

    大概是場面太過血腥,還沒演示完,這個方案就立刻被當時還是聯邦首領也就是李弘盛的父親給否決了。

    且不說這辦法行不行得通,就算真的可行,又怎么保證在場士兵們的安全。

    于是,他的想法不得不暫時擱置,可后來,異化體們眼看就要攻破首都星的防衛,大獲全勝。

    李弘盛不顧他的幾個哥哥以及凌虞的阻攔,悄悄帶了一隊死士連夜潛入異化體的軍營。

    那一夜,軍營里除了屠溫和弗林僥幸逃脫,其余異化體,無一幸免。

    當然,一同死在那里的,還有李弘盛帶來的十二個Alpha,一夜之間,數以萬計的異化體竟全都離奇死亡,李弘盛臨走之前,還不忘點燃一把大火,企圖毀尸滅跡。

    屠溫被迫撤走時,看見的便是一幅尸山血海堆成的畫面。

    局勢瞬間逆轉,聯邦軍隊得到喘息,一舉反撲,順利收復被異化體們占據的數十顆星球。

    李弘盛嘗了甜頭,在此之后多次故技重施,還順便設計害死了他的幾個哥哥。

    等李弘盛的父親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當時主導這場戰爭的幾只異化體也被逼得紛紛開始動搖,一部分打算就此歸降,求得一線生機,另一部分則在屠溫的帶領下退守聯邦之外。

    李弘盛因為戰功赫赫,在他父親去世之后,順利繼任了聯邦首領,而當年他做的那些事情,被稍加粉飾便成了人人歌頌的輝煌戰績。

    而當年選擇歸降的異化體們也和李弘盛簽訂法案,約定聯邦保證它們在277星的正常生活,并且給與它們平等的人權,而異化體們則承諾不再提起當年的事情。

    可沒過多久,277星就傳來噩耗,當年選擇歸降并且知道李弘盛那些骯臟事情的異化體們,全都在一夜之間消失不見。

    等屠溫好不容易查到它們的蹤影時,李弘盛用來生產異種的基地早已人去樓空。

    為了找到當年那些異化體,屠溫不得不派弗林潛入首都星探查消息。

    而弗林潛伏多年也只是把當年的真相查清,至于這些玻璃倉中關著的異種則是他們昨晚從另一個異種口中得知,并且連夜潛入277星偷來的。

    當然,這個給他們透露消息的異種此時就站在對面的人群當中。

    正是秦暮修。

    回憶至此戛然而止,屠溫又抬頭看了眼高高在上的李弘盛,如秦暮修昨晚所言,即使看見了這些東西,李弘盛燁不會有絲毫悔意。

    畢竟他將這些異種的尸體留在277星,說不定就是在等時機成熟隨后重新啟動他那令人發指的計劃。

    看來是他高估了李弘盛。

    不過……這樣也好,他們舉兵侵犯,總得有個正當的理由,否則就憑他們是異類這一點,即使將來打進了首都星也未必能服眾。

    但如果民眾知道了李弘盛的所作所為并且還拒不悔改的劣根性,情況又會大相徑庭。

    畢竟他李弘盛在高位在得太久,難免惹人紅眼,只要有人看不慣他,自然會幫助屠溫江這件事宣揚出去,到時候總有那些人性尚未泯滅的正義之士站出來指責李弘盛。

    內訌一起,一切都會變得簡單起來。

    思及此,屠溫的情緒倒是平緩下來,竟不疾不徐地瞥了眼站在人群當中的秦暮修。

    雖然只是短短一眼,但還是引起了凌星文的注意。

    他皺了皺眉,有些奇怪地轉頭看了眼秦暮修,見后者面色如常,凌星文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那只異化體為什么要看你?”宋遠慰問。

    “有嗎?你看錯了吧。”秦暮修淡淡道。

    宋遠慰直覺不對勁,于是忙問他:“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你一直和我待在一起,我做什么你應該最清楚不過。”秦暮修避而不答。

    “那他們是從哪里拿到那些異種的尸體的?”宋遠慰問。

    從剛剛那些異種的尸體出來的時候,宋遠慰就隱約察覺出不對勁。

    按照原著劇情來說,異種們的尸體此時還不應該出現在這里,應該是在秦暮修徹底黑化之后占領了277星才從基地的密室里刨出來的,怎么會現在就被異化體們找到?

    如果它們早就有這些東西,又何必等到現在才拿出來?那么只剩下一種可能——他們也才剛拿到不久。

    宋遠慰用余光瞥了眼站在李弘盛身邊顫顫巍巍的李成杰,結合他剛剛的表現來看,宋遠慰大膽猜測了一下,估計就是異化體們昨晚偷襲基地,從里面把這些東西給帶走了。

    所以李成杰剛剛一來才會是是那副表現。

    至于是誰向異化體們透露了消息,也不難猜出來。

    “好問題,我也想知道它們從哪里拿到的。”秦暮修隔了幾秒才回答了宋遠慰的問題,只不過依舊是在打哈哈。

    “秦暮修……”宋遠慰突然放冷了聲音喊他,“你在騙我對不對?”宋遠慰問。

    第73章 第 73 章 “有嗎?”秦暮修的……

    “有嗎?”秦暮修的視線遠遠地朝著石林深處望去,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就當我是在騙你吧。”秦暮修說。

    話音剛落,石林邊的異化體們突然發難,一枚炮彈竟從石林深處彈射而來, 在場眾人都還沒反應過來, 跟在李弘盛身邊的于鵬卻已經驚呼一聲, 將李弘盛撲倒在地。

    戰火一點即燃,變故來得太突然,士兵們根本沒來得及反應。

    誰也沒想到屠溫會說著說著突然發難,幸好炮彈的落點有誤,李弘盛并未受傷。

    凌星文是最先反應過來的,炮彈余震還未結束, 他已經站穩身子開始指揮士兵反擊。

    場面瞬間變得混亂起來, 于鵬和趙煜見狀, 忙起身護著李弘盛朝后退去, 遠離了炮火中心。

    凌星文遇事冷靜, 加上之前的指揮經驗, 在宴觀鳴的配合下倒是很快穩住了原本慌亂的士兵。

    飛船內部的人接到消息, 立刻開始截停空中飛來的炮彈。

    異化體這波攻勢雖然來得猛, 但它們似乎并沒有要在此魚死網破的打算。

    槍林彈雨中, 秦暮修也捏著槍在反擊,他神色肅然, 打起異化體來毫不手軟, 甚至比在場所有士兵下手都要狠, 宋遠慰都快分不清他到底是站在哪邊的。

    距離秦暮修不遠的距離便是蝰蛇和陳安, 從剛剛看見玻璃倉里那個還活著的異種開始,陳安的臉色就有些不對勁。

    現在炮火紛飛,他倒是不得不全神貫注應對眼前的局勢, 只是一雙眼睛總止不住往石林那處瞥去。

    里面那個異種分明就是人異變成那樣的……

    那么他犯病的時候,眼睛也那樣嗎?突兀又丑陋,身上的骨頭都蜷縮在一起,腺體也會潰爛,他會變成那樣嗎?

    走神的瞬間,一顆子彈竟朝著陳安奔來,蝰蛇見狀,不得不伸手拉了陳安一把。

    剎那間,鮮血迸射,蝰蛇把陳安按進懷里,手臂卻被子彈打了個對穿。

    可蝰蛇生生忍著,一言未發卻先低頭去查看陳安的情況。

    懷里的人眨巴兩下眼睛,眼神里滿是驚恐,蝰蛇以為他是被剛剛的子彈嚇到,于是忙說沒關系,很快就會好的。

    可陳安卻問他:“哥,我犯病的時候也是那種樣子嗎?”

    蝰蛇被他的話問得一愣,擰了擰眉沒回話,只把陳安半抱著從地上扶了起來。

    “你不是那樣,你比他好看多了,你也不會變成那樣,哥說過哥會救你,信我。”

    蝰蛇的話如同一顆定心丸,不由分說地塞進了陳安的懷里,告訴他,只要他哥在,他就不會死,永遠不會。

    陳安眼眶一熱,抬頭卻看見一只異化體從他哥身后閃現,眼看就要開槍。

    “哥!”陳安驚呼一聲,忙拉了蝰蛇一把,隨后快速舉槍,解決掉他身后的異化體。

    可他沒想到那異化體還留了后手,偷襲不成便將手中的白色粉末灑出。

    幸好一旁的秦暮修及時趕來,一腳將那異化體踹開,隨后捂著鼻腔用身子為兩人擋了一下。

    危機解除,蝰蛇拉著陳安從地上站了起來,匆忙對著秦暮修說了聲謝謝。

    “陳安受傷了,你帶他先躲躲吧。”秦暮修邊說邊被槍上膛,可目光卻掃向了不遠處的飛船擋板之后——那地方暫時沒有異化體侵犯,看起來還算安全。

    蝰蛇瞬間會意,扶著陳安站了起來,打算先過去避一避。

    可宋遠慰卻在看見那邊的情況時瞳孔猛地一縮。

    那地方……竟和夢里蝰蛇陳安死時的場景一模一樣!

    宋遠慰仔細一看才發現那那塊擋板的不遠處正是一處沙坡,異化體們如果想從側面攻上來,那這地方就是必經之路!

    可想而知要是異化體一沖上來就發現這里坐著兩個人,他們會是什么下場!

    “別去,危險!”宋遠慰瞬間閃身出來,竟然不管不顧地伸手想去拽兩人。

    千鈞一發之際,宋遠慰腦海里猛地響起一陣劇烈的電流聲!

    【警告!警告!宿主正在破壞關鍵劇情,已強行制止!收回自由行動能力,扣除百分之四十劇情點,懲罰準備掉落……】

    宋遠慰的手剛伸出去,卻立馬察覺自己的身體在半秒之內虛化成透明,隨即他眼前一黑竟然直接失去了意識!

    秦暮修眼睜睜看著人出現在自己面前,剛要出手制止,可宋遠慰卻瞬間虛化隨后消失在他眼前!

    他瞳孔猛地一縮,伸出去的手在空中緊握成拳。

    蝰蛇和陳安也被那突如其來的一聲吼喊得停住腳步,疑惑地轉過頭來。

    短短幾秒時間,身后的沙坡上竟真的有異化體爬了上來!

    而他們手上正掐著手雷,準備從后方偷襲。

    手雷的落點,正是剛剛蝰蛇打算帶著陳安躲避的地方!

    “不好,快撤!”蝰蛇大喊一聲,懷里帶著陳安,卻依舊不忘去拉愣在原地的秦暮修。

    兩人都被他帶著,一并按在身下。

    手雷爆開,碎片混著沙土瞬間將蝰蛇的背削得血肉模糊!

    可他卻把懷里的兩人緊緊按住,哪怕后背的骨頭都被炸得露出血肉之外他也愣是一聲沒吭。

    此時在前方指揮的凌星文和宴觀鳴也發現了這邊的情況。

    “帶人增援,這邊我看著!”凌星文快速下令,宴觀鳴會意,忙帶了一隊士兵趕了過去。

    而此時,已經退守安全線的李弘盛這才不緊不慢地派人前去增援,剛剛他帶來的精銳們可全都守在安全線以外,除了一開始護送李弘盛過去的幾個,幾乎沒人過去支援一槍一炮。

    開玩笑,他們隸屬于首領,沒有首領的命令誰敢輕舉妄動,更何況首領已經被人帶著退了出來。

    如今有了李弘盛的命令,那群帶著皇室專屬標識的士兵才加入了這場混戰。

    趙煜雖然跟著李弘盛撤了出來,但把人送回安全線以后也沒敢耽擱,拿了槍便沖了回去,少爺還在里面,他可不能讓少爺有任何閃失。

    看著趙煜沖了出去,李弘盛這才輕輕拍了拍自己身上沾染的塵土。

    “準備我們的炮彈,既然屠溫好了傷疤忘了疼,那我不介意幫他好好回憶一下。”李弘盛盯著石林那頭,眼底的冷漠和怨毒似乎化作一柄泛著寒光的利刃,叫人不寒而栗。

    一旁的于鵬聞言,沒忍住打了個寒顫,隨即顫顫巍巍開口道:“首、首領,咱們得人還在哪里,雖然不一定會傷及他們但那種炮彈畢竟……”

    話還沒說完,李弘盛便轉頭朝于鵬看了過來,僅僅一個眼神就嚇得于鵬差點跪倒在地。

    而一旁僥幸跟著逃出來的李成杰也被這畫面嚇得不輕,忙垂下頭去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惹了這位閻王爺不開心。

    “都說了不一定,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優柔寡斷?還是我的話對你已經不起作用了?”李弘盛臉上依舊冷冰冰的沒什表情的,但說出來的話卻如同冰錐刺進于鵬胸膛。

    他不敢再耽擱,忙站起身來打算回到飛船內指揮士兵使用那種炮彈。

    雖然已經過去很多年了,但那時候異化體因為炮彈里懈怠的病毒而痛不欲生,化為一灘血水的畫面依舊歷歷在目,于鵬現在想起來都還有些后怕。

    他踉踉蹌蹌剛爬上飛船,就見不遠處數十架戰機破空而來。

    為首那架上坐的竟是凌虞!

    戰機的嗡鳴聲如同一柄利刃,劃破了異化體的槍林彈雨,直插石林腹地。

    凌星文正被異化體纏得寸步難行之時,轉機卻突然出現。

    頭頂一架戰機將他面前的幾只異化體瞬間掃射成篩子,隨后便倒落在地,再沒了生氣。

    凌星文抬頭擦掉自己臉上的血霧便與戰機上的凌虞隔空對視。

    看見自己老媽的瞬間,凌星文眼淚都差點沒憋住流了出來。

    有了凌虞和李弘盛帶來的皇家精銳加持,異化體們自然不成氣候。

    但屠溫似乎也不急于這一時的成敗,眼見落了下風便帶人撤回石林。

    石林里地勢復雜,凌星文怕中了圈套便沒再讓人追上去。

    天上的戰機盤旋幾圈,解決掉尚未撤走的異化體便飛了回來。

    而此時,宴觀鳴帶出去的一隊人也恰好把秦暮修和蝰蛇等人給救了回來。

    蝰蛇重傷失去意識,陳安的情況也不太好,慘白的臉上滿是冷汗,似乎在極力忍耐著什么,卻依舊牢牢把他哥護在懷里。

    而秦暮修的情況介于他倆之間,暈過去了,但是沒什么外傷。

    一場混戰,差點演變為又一次慘無人道的殺戮,卻因凌虞的加入,逆轉了局勢。

    腥風血雨如過眼云煙,而此時的宋遠慰對此一無所知。

    他又被噩夢困住,只是這一次,他似乎能親身體驗到夢里所有的痛苦和撕心裂肺的掙扎。

    耳邊是不斷刺激著腦神經的電流聲,只不過這次,電流似乎鉆進耳朵,淌進血液,扎得五臟六腑無一處完好之地。

    痛,實在是太痛了,痛得宋遠慰恨不得就此了結自己的生命。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除了疼,他什么也感受不到了,此時此刻竟然連死也成了奢求。

    身體里的血液仿佛都被電流燙得焦糊,流進每一個器官里都帶著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氣勢,張牙舞爪地要把人撕碎。

    唯有那一顆尚在跳躍的心臟,成了全身上下唯一幸免于難的器官。

    長久的折磨好像怎么也不會有盡頭一般,拉扯著神經,偏偏宋遠慰連一聲驚呼都不允許發出,只能憋在喉管里,不多時又咽下去,如同吞下數萬根銀針。

    朦朧間,宋遠慰似乎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他在說些什么,但那聲音實在太遙遠,聽不真切,倒像是人臨終前的幻覺。

    電流停止的瞬間,宋遠慰猛地睜開眼來,眼前看到的卻不是暈倒之前的畫面而是——凌星文正舉槍對準秦暮修的腦門。

    怎么回事?怎么又夢見這個了?

    宋遠慰全身上下的器官仿佛都不再運轉了,唯有那一顆煩人的心臟在不斷蹦蹦亂跳,似乎要震碎所有器官,跳出胸腔之外去尋找他真正的主人一般。

    他抬起頭來和凌星文對視,準確來說不是他抬頭了,而是秦暮修。

    宋遠慰知道,他現在又在秦暮修身體里了,他又回到那個夢境中來了,只是這次……他有了感覺。

    耳邊是微微吹動鼓膜的風,鼻尖是空氣里彌漫著的硝煙和血水的味道,吻身上,是未愈合的傷口泛起的刺痛。

    他看見凌星文微微閉了閉眼睛,一滴淚滑了下來,混著血水砸在地上,隨后他指尖微動,扣動扳機。

    可一聲清脆的喀嗒聲之后,便再也沒了動靜。

    預想中的劇痛并沒有襲來,取而代之的,是秦暮修一聲不輕不重的笑。

    “看來,老天爺都不想讓你殺我,可我必須要死……沒辦法。”秦暮修淡淡道。

    凌星文終于睜開眼來,垂眸看向秦暮修,他的眼神里有痛恨,也有無奈,但更多的,是痛心和絕望。

    “為什么逼我?那些事你明明可以不做,你到底有什么苦衷非做不可?我們明明是好朋好友不是嗎?為什么瞞著我?”凌星文問。

    秦暮修卻是自嘲一笑,旋即撐著身子從沙地上站了起來,宋遠慰這才發覺手臂和腳踝都有劇痛傳來。

    借著秦暮修的視線,宋遠慰才發現,原來秦暮修的左臂已經被炸斷,空蕩蕩的袖管里什么都沒了。

    而大腿以下的肢體更是慘不忍睹,劇痛竟是比剛剛在宋遠慰體內亂竄的電流來得還要猛烈些。

    可明明都這樣了,秦暮修還是撐著身子站了起來。

    他的嘴角還掛著淡淡的笑,和之前在夢里見到的別無二致。

    “他快要不行了,我現在才知道,他為了不讓我死,究竟都承受了些什么……”秦暮修嘴角淌著血,說話時雙目無神,仿佛一具尸體。

    “我竟然真信了他說的話,以為只要按照他說的去做,就可以不用死,我們就可以……可以一直在一起,哪怕躲到世界盡頭也好,只要有他在就好了……”

    凌星文似乎沒想到秦暮修突然說的這番話是什么意思,也被他站起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于是戒備地往后退了一步。

    但秦暮修卻依然在喋喋不休地念叨著。

    “他救不了我,還要搭上他自己,每次他讓我違背那些該死的劇情做我自己想做的事的時候,他竟然……竟然都在忍受刺骨錐心的痛……我何德何能……”

    “他看不慣這里發生的一切,他想救的又不止我一個,可他沒能……沒能救下任何一個人了,甚至把自己都搭上了……”

    “他要我活下去,卻不能跟我一起活下去……那我一個人活著,又有什么意思……”

    秦暮修說著,突然抬頭看向凌星文,眼底兇光畢露。

    凌星文被他嚇了一跳,不由得抽出自己別在腰間的匕首,隨時準備反擊。

    “不就是要我死嗎?”秦暮修的眼神突然發了狠,可話卻不是對著凌星文說的,“讓他回來,否則我會帶著這個世界一起死,誰都別想活!”

    凌星文似乎被他這番胡話嚇到了,擰眉有些不解地盯著秦暮修,似乎在想他到底要干什么。

    這個人陰險狡詐,利用他的信任騙了他太多次,凌星文現在也不確定他說這番話是什么意思,只能小心戒備著,以免秦暮修突然發難。

    可眼前這個凌星文不知道秦暮修在干什么,待在秦暮修腦袋里的宋遠慰卻知道。

    因為他聽見,腦海里一道熟悉的電子音響起【對不起,系統001因為嚴重違背劇情,數據正在消除中,無法為您傳喚。】

    這是……平時和他對話,指引他做任務的那個東西的聲音!

    雖然同是系統那股機械的電子音,但是宋遠慰還是立馬聽出了差別。

    聽它說完的下一秒,秦暮修卻從懷里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遙控器。

    “我早讓異化體們在沙漠幾公里的范圍內全都埋上了炸彈,我死,還是帶著故事的兩位主角一起死,你自己想想清楚。”秦暮修竟是直接威脅起那道電子音來!

    宋遠慰不清楚發生了什么,只覺得眼前這一幕荒謬得有些可笑,身上的劇痛明明都讓秦暮修晃晃悠悠地站不穩身子了,可他卻依舊倔強地將遙控器捏在手里。

    這是在干什么?打算帶著所有人同歸于盡嗎?

    那個系統又去哪里了?宋遠慰正疑惑著,秦暮修的手卻已經按在了遙控器上。

    “不相信的話,不如試試看?反正我爛命一條,走之前能把這該死的世界炸個稀巴爛,我也不虧。”

    秦暮修這話似乎對那電子音有了些震懾作用,它竟真的回話了。

    【系統001的數據已經刪除大半,放他回來他也不一定記得你,你這又是何必……】

    “我說了,讓他回來,再廢話,我們就一起死。”

    那道電子音似乎也被秦暮修逼得有些無奈,于是只好做出最后的退步。

    【他回來,你必須死,不然,他依舊會受到懲罰,并且比現在痛苦百倍。】

    “讓他回來,我不想再說第二遍,我說完我該說的話,此后你們想怎么折磨我,我都不會再有任何怨言也發誓不再違背任何一段劇情。”

    秦暮修的聲音低沉又沙啞,仿佛地獄里爬出來的厲鬼,每一個音節都帶著令人膽寒的氣勢。

    不知是不是錯覺,宋遠慰明顯感覺到那道電子音深深嘆了口氣。

    【讓他看著你死,何嘗不是一種折磨?你又何必堅持讓他回來?】

    “我要見他……一定,一定要”秦暮修只是機械地重復著。

    宋遠慰只聽見一聲重重的嘆息。

    隨后……

    秦暮修緊攥著的手猛地一松,遙控器伴著豆大的淚珠砸落在地。

    “你……你回來了,你還好嗎?你……”秦暮修全然沒有了方才的氣勢,說話時嘴唇都在顫抖。

    可他說了這么多,卻只換來一句:“宿主您好,系統001為您服務,當前任務——促成死亡結果,正在執行中……”

    話音剛落,秦暮修的身體卻突然不受控制地顫抖幾下,隨后他像是被推了一下,身子猛地朝前一步,而凌星文被眼前這一幕嚇得不輕,下意識伸手將自己手中的匕首刺了出去。

    冷硬的匕首刺穿胸膛的時候,秦暮修卻并沒有什么表現,他的臉上依舊維持著方才的冷峻,好像他本就是一個死人,更感覺不到什么痛苦。

    但……分明是疼的,宋遠慰能感受到,匕首插在胸腔里,差一點就要碰到心臟,可也足夠致命。

    因為秦暮修現在的身體根本再也經不起任何一點風浪,更別提被刺穿胸膛。

    凌星文看著他,眼底神色復雜,但卻沒有后悔,他看著秦暮修倒在地上,沒了反抗能力,身體僵硬了好久,隨后才踉蹌著轉身離去。

    可明明都這樣了,秦暮修卻毫不在意,因為宋遠慰聽見他一直在和那個系統說話。

    “很難受吧?我都說了,你活不了,我也不會獨活,為什么……為什么寧愿死也不……也不愿意放棄救我?”

    秦暮修哽咽著,愣是顫顫巍巍說了好半天才把這一句話給說完整。

    而那個人只是回他:“抱歉,宿主我……我無法理解您的意思,您……可以再說一遍嗎?”

    宋遠慰能聽出那個系統語氣里的掙扎和迷茫,但他的聲音同樣是顫抖著的。

    “你騙我,對不對?你說會和我一起活下去,但你從想要幫我逃走的那天起,就打算好了要離開我,對不對?”秦暮修絕望地質問著,卻連質問的聲音都快要難以發出。

    “我……騙,騙您?我是一串數據,我誕生是為了……為了維持劇情發展,我不……不會……”

    宋遠慰竟然聽見那個系統掙扎又迷茫地回答著秦暮修的話。

    他似乎在極力想要回憶起什么,但他似乎又什么都想不起來,卻在看見秦暮修渾身是血,胸腔里還插著一把匕首的時候,沒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你在流血,數據顯示,流血……流血會讓宿主疼痛……疼痛,我……”那系統明顯已經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與此同時,宋遠慰耳邊的電流聲也愈發大了起來滋啦啦地,可他身上卻沒有任何感覺。

    宋遠慰終于明白過來,那電流聲是針對那個系統的!

    隨后,宋遠慰看到一串串數字和電流開始不斷地從眼前閃過然后纏繞盤旋,最終聚成一道白光從秦暮修身體里鉆了出來。

    隨著白光凝聚,宋遠慰的視角竟然也跟著切換了,他不再存在于秦暮修的腦海,而是跟著那道由無數數字和字母組成的白光,變成了那個系統!

    “宿主你……你怎么會這樣?”那個系統顫抖著聲音說道。

    秦暮修見狀,硬是撐著身子,半跪起來,他看著那道刺眼的白光,伸手想要觸摸卻被一股電流狠狠擊中,指尖的血全肉全都被電流擊得焦糊。

    于是他不再伸手想要去觸摸,而是跪在原地,靜靜地看向他。

    “我記得你說過,擁有心臟的系統在完成任務之后,會被允許以人的身份活下去。”

    秦暮修說著,手已經撫上了自己胸膛上插著的那把匕首。

    宋遠慰心下一驚,竟然猜到了他想干什么。

    “宿主,你……你想干什么?沒有心臟你會死的,我……應該阻止危險行為……我……”那系統慌亂地說著,他什么都記不得了,但看見眼前這人,他卻還是會感到難過。

    雖然他不應該擁有這種人類的情緒,但……光是看著那個人的臉,他就感覺自己快要被一股莫名的傷感淹死了。

    可秦暮修沒有猶豫,他捏著匕首的底部,狠狠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我……自愿,把我的心臟,獻給我的愛人……我死后,你會以人類的身份活下去……你要……好好,活下去,忘了我,忘了這里的一切,活下去。”

    “這樣,我們也算……永遠在一起了。”

    秦暮修說完,血淋淋的胸口竟然泛起一陣不詳的紅光,劇痛傳來,秦暮修再也撐不住歪頭吐出一口濃黑的血來。

    心臟從他身體里脫離的瞬間,周遭的一切竟然如潮水般迅速褪去,仿佛整個世都徹底坍塌毀滅,漫天黃沙飛舞而起,不過片刻景全都消失不見!

    眼前只剩一片茫白,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見,如同墜入一片荒蕪的虛空當中。

    而宋遠慰只能看見自己眼飄蕩起的一條條數據組成的鏈條纏繞盤旋,其中一條竟然緩緩朝著秦暮修的胸口去了。

    那數據鏈似乎想要為秦暮修撫平傷口,顫抖卻又輕柔地將鏈條盡頭貼在了秦暮修血淋淋的傷口上。

    可數據鏈和傷口接觸的瞬間,血淋淋的心臟竟然瞬間化為一顆顆猩紅的粒子,炸開在一片茫白之中,如同煉獄中生長的花朵,張牙舞爪地展開花瓣,卻無比輕柔地將懸在半空中的那道白光緊緊包裹其中。

    隨后……猩紅的粒子如同瞬間擁有了生命一樣,在數據鏈中流淌起來,溫柔繾綣,將茫白的數據鏈染成根根血管又漸漸塑出人形。

    砰砰——砰砰!

    宋遠慰聽見了,是心跳的聲音!

    不是來自別處,而是來自——他的胸膛!

    第74章 第 74 章 一聲聲心跳,響得如……

    一聲聲心跳, 響得如同要震碎鼓膜,周身的數據鏈瞬間被血液充盈,血瘋長, 居然生生捏出一個人的模樣。

    宋遠慰看見秦暮修躺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卻依舊倔強地伸出手來, 想要觸碰虛空中那個人。

    可手碰到那人的瞬間,宋遠慰卻感覺自己的視線突然間變成一片茫白,他什么也看不見,身上所有的感官似乎都在一瞬間被剝奪。

    【初始化完成,十分鐘后您將會被傳送回人類世界,請做好準備……】

    又是那道電子音, 宋遠慰現在聽見這聲音就感覺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生一樣。

    可……這次好像并沒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生, 宋遠慰睜開眼來了。

    或者說——那個系統睜開眼睛來了。

    他抬手垂眸, 就看見了自己赤裸的四肢。

    他茫然四顧, 只看見地上躺著一具血淋淋卻又殘缺不堪的尸體。

    或者不應該被稱之為尸體, 因為那個人還在動。

    他似乎是想抬頭, 又或者是想將自己已經扭曲的脖子掰回正常的角度, 可他的血快要流干了, 從他那爛了一個大洞的胸膛里。

    “人類……”宋遠慰感覺自己張了張嘴, 隨后從喉嚨里吐出這兩個字。

    奇怪,怎么回事?怎么會是從他喉嚨里發出來的聲音?明明之前待在別人身體里, 宋遠慰都能清楚分辨出這到底是別人的聲音還是自己的, 從沒像現在這樣, 這聲音似乎是從他的聲帶里傳出來的。

    他感覺自己好像蹲了下去, 隨后他伸出手,輕輕觸碰了躺在地上,已經奄奄一息的秦暮修。

    “人類的樣子……”

    宋遠慰能感受到從指尖傳來的屬于秦暮修身上的溫度。

    泛紅的指尖緩緩劃過秦暮修的眉眼, 鼻尖,最后來到嘴唇,才終于停下。

    宋遠慰感覺那只手似乎頓了頓,隨后才捏著秦暮修的下巴,把他的腦袋緩緩抬了起來。

    可就在宋遠慰即將看清楚秦暮修臉的瞬間,身后純白的虛空之中卻突然出現一處黑洞,如同白紙之上不小心落下的一滴濃墨,瞬間暈染開來,變成一個面目可憎的怪物,張著漆黑的大口想要將宋遠慰吸食進去。

    卻在這時,宋遠慰猛地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什么東西狠狠捏了一下。

    低頭看去,才發現是秦暮修染血的手。

    “走……快……”秦暮修艱難地吐出兩個單音節字,沙啞得幾乎快要聽不出是哪兩個字。

    但莫名其妙的,宋遠慰卻聽明白了。

    他低頭朝著地上那具軀體看去,視線卻漸漸被淚水模糊。

    隨后,一滴眼淚砸了下去,掉在秦暮修的手臂上。

    血漬被淚水暈開的瞬間,宋遠慰卻感覺自己腦海里的記憶在漸漸褪去。

    好像有人正在用一桶白漆漸漸,漸漸地將所有留在他腦海里的記憶通通刷白。

    一種恐怖的虛無和被吞噬的感覺傳來,宋遠慰竟然發現自己漸漸認不得眼前這人是誰了。

    “秦……”他張了張嘴,一個名字似乎就縈繞在唇邊,但他怎么也喊不出來。

    名字……這個人的名字……他叫什么?

    腦海里的東西似乎正在離他遠去,他漸漸發現,他竟然來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了。

    他茫然地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和四肢,止不住皺了皺眉,“這是什么?”

    疑惑間,身后的黑洞卻瞬間張開大口,朝他侵蝕而來。

    眼前的茫白瞬間被一片漆黑覆蓋。

    失去視覺的瞬間,宋遠慰似乎看見地上那人抬起頭來了。

    他猛地睜開眼來。

    映入眼簾的,卻是飛船房間刺眼的頂燈。

    “醒了?臥槽,真醒了,快去告訴凌星文,躺了大半個月總算醒了,沒見過這么嬌氣的Alpha……”

    耳邊是一道熟悉的聲音,宋遠慰聽見那聲音的瞬間,腦海里原本茫白的一片突然間似乎又有了顏色。

    那些被白漆覆蓋的東西,也在此此刻重新顯出顏色。

    他醒了。

    可醒過來的又不止是宋遠慰。

    心臟還在不知疲倦地跳動,一下下,震耳欲聾。

    秦暮修眨巴兩下眼睛,這才回過神來。

    他又夢見了和宋遠慰分開那天,睜開眼的瞬間,秦暮修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夢里還是回到了現實。

    直到胸腔里傳來一陣強有力的心跳聲,他這才反應過來現在不是夢。

    “你……還好嗎?”秦暮修的聲音傳來,腦海里那些記憶才在此刻徹底回籠。

    一切消失的記憶又在此刻變得清晰起來,但無關那個系統,而是他宋遠慰的記憶。

    “怎么不說話?”秦暮修又問了一嘴。

    宋遠慰當然知道這是在問他,可他遲遲沒有回答,他現在……有些凌亂。

    看完那段回憶,宋遠慰再也沒辦法把自己和那個系統分開。

    之前種種,無一不在暗示他——他就是那個一直陪著秦暮修的系統。

    但……真的是他嗎?

    他明明有自己的過去,有自己的記憶,他怎么會是那個系統呢?

    正想著,房門被猛地打開,一陣冷風灌了進來,秦暮修偏頭看去,就發現凌星文一身筆挺的軍裝站在門口。

    而他身后還跟著渾身裹滿紗布的蝰蛇還有陳安。

    “你小子,再不醒我都以為你要變成植物人了。”凌星文說著,人已經走了進來。

    秦暮修盯著門口看了幾秒,視線在蝰蛇和陳安身上來回巡視一圈,最終才落回了凌星文身上。

    “我睡了多久?”秦暮修開口,嗓子啞得像是被粗糙的砂紙打磨過一樣。

    “十七天了,你再不醒過來我都打算讓我媽把你送回首都星看看是不是變成植物人了。”

    聞言,秦暮修皺了皺眉,似乎是沒想到自己會昏睡這么久。

    蝰蛇被陳安攙扶著,也在他床邊站定,“我還以為我當時把你護住了,沒想到你卻是傷得最重的。”蝰蛇道。

    這幾天他和陳安的傷都差不多養好了,反倒是秦暮修,一閉上眼睛就沒有要醒過來的意思。

    要不是他還有呼吸,蝰蛇真要以為秦暮修會就此嗝屁呢。

    聞言,秦暮修有些疲憊地轉頭看了幾人一眼,隨后又緩緩收回了視線。

    他也沒想到宋遠慰竟然會不顧自身安危直接沖出去。

    破壞劇情,宋遠慰肯定會受到懲罰,只是不知道這次的懲罰又是什么。

    和幾人一起來的,還有飛船上的軍醫,得了凌星文的命令,醫生才給秦暮修做了個簡單的全身檢查。

    其實檢查早就做過了,根本沒受什么傷,只是人一直不醒,倒是很奇怪,現在人醒了也就沒什么事了。

    等醫生檢查完離開,凌星文和蝰蛇已經拉著秦暮修絮絮叨叨說了好多事,但秦暮修一句也沒聽進去。

    “對了……”凌星文像是想到什么,“有件事,要和你說。”

    凌星文的語氣有些緊張,秦暮修聞言,這才掀起眼皮看他。

    “你……秦開正他跟著我媽一起來了。”凌星文道。

    秦暮修聞言,似乎也沒多震驚,他只默默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凌星文見他一副不想說話的樣子,也就沒再多說什么。

    幾人輪番和秦暮修寒暄一遍,坐了得有兩三個小時才離開。

    期間也說了些異化體的事情,但都是些沒什么營養的話。

    見秦暮修實在沒什么心思聽他們說話,幾人也就識趣的退了出去。

    就連一開始被凌星文使喚來看著秦暮修的宴觀鳴也被叫走了。

    房間里只剩下秦暮修一個人。

    人才剛走沒多久,秦暮修就感覺床邊一沉。

    再轉頭,就看見了宋遠慰那張有些慘白的臉。

    “你……怎么出來了。”秦暮修有些驚訝,甚至掙扎著想要去起身,躺太久身上有些僵硬,一下子沒爬起來。

    宋遠慰也說不上來自己為什么要出來,他只覺得,或許有些話,他要當面和秦暮修說。

    可人出來了,宋遠慰卻什么都說不出口。

    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開口去問秦暮修,但更怕要是一切并不是他想的那樣,場面會變得更加尷尬。

    糾結了半天,還是秦暮修先開了口。

    “當時為什么要冒險出來,你會受到懲罰的,你自己不知道嗎?”語氣里帶了些緊張和不易察覺的后怕。

    聞言,宋遠慰這才緩緩轉頭看向他。

    “你怎么知道……我會受到懲罰?”宋遠慰問。

    秦暮修眸光閃爍幾下,隨口道:“之前的系統告訴我的。”

    “你是什么時候知道我是他的?”宋遠慰深呼吸一口,終于鼓起勇氣問了。

    沒想到一向冷靜沉著,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秦暮修卻差點一激動從床上翻下去。

    要不是宋遠慰伸手拉了他一下,說不定秦暮修現在已經在地板上躺著了。

    沒辦法,飛船為了節約空間,床不可能放很大一張,薄且窄的單人床,一激動就有翻下去的可能。

    “你……身上有傷就別這么激動。”宋遠慰實在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只能干巴巴地吐出這么一句。

    “你是不是看見什么了?你……”秦暮修有些激動地反握住宋遠慰的手臂,可話說到一半,卻又咽了回去。

    他似乎是想到什么,捏著宋遠慰的手緊了緊,最終又緩緩松開。

    宋遠慰垂眸,看著放在自己小臂上那只手,眼前卻莫名顯現出剛剛夢境里那一幕。

    同樣一只手,剛剛那個是冷冰冰血淋淋的,現在這個卻是干燥溫暖的。

    晃神的瞬間,秦暮修卻將自己的手慢慢收了回去。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秦暮修聲音有些哽咽,但語氣卻帶了一股硬裝出來的冷靜和淡漠。

    這謊撒得實在沒什么技術含量,輕易就被宋遠慰識破。

    要是他剛剛沒這么說,宋遠慰可能還會懷疑或許真是他想多了。

    但秦暮修這么欲蓋彌彰地一解釋,一切也就都不言而喻了。

    宋遠慰深深嘆了口氣,良久才開口道:“我都看見了,你把心臟給了那個……系統。”

    秦暮修渾身更僵硬了,四肢好像也有些發麻,就這么呆愣愣的坐在床上,也沒敢抬頭去看宋遠慰。

    倒是宋遠慰垂眸看向秦暮修,眼神里帶了些探究的意味。

    他雖然在夢里基本把那個系統和秦暮修的過去看了個大概,但他還是沒辦法接受自己就是那個系統的事實。

    畢竟宋遠慰沒有關于那個系統的任何記憶,也沒有真真切切的經歷過夢里發生的那一切,這些事情對他一個生活在現代世界,并且接受過高等教育的普通人來說還是有點太超過了。

    但……他胸膛里跳動的這顆心臟又時時刻刻提醒著他,那些事情曾或許真的存在過,只是他忘了。

    畢竟他這顆心臟從小時候開始就不太對勁。

    如果這顆心臟本就不屬于他的話,宋遠慰大概也能想清楚當初為什么院長帶著他去了那么多醫院也沒能查出病根。

    沉思片刻,宋遠慰大概也逐漸把曾經一些看似不合理的地方想通了。

    “雖然我現在還不太能接受我就是那個系統的事實,但我還是想問你是什么時候認出我來的?”

    宋遠慰的話傳進秦暮修耳朵里,秦暮修這才抬眼朝他看去。

    那眼神里飽含了太多情緒,宋遠慰看不太懂。

    秦暮修正要開口,房門處卻再次傳來一陣騷動。

    似乎是有人要進來房間,宋遠慰側耳聽了一瞬,抿了抿唇迅速回了秦暮修的腦袋里。

    看著人從自己眼前消失,秦暮修僵硬的身子這才松懈幾分,看起來像是松了一口氣,但旋即又擰起眉來,有些不悅地看向門外。

    房門被敲了兩下,但外面的人似乎也并沒有真的要征求秦暮修的同意,竟然直接打開門進來了。

    來人正是秦開正。

    很久沒見,秦暮修對他依舊沒什么好臉色,要不是大病初醒,身上實在沒什么力氣,估計早就甩臉子走人了。

    “你來干什么?”秦暮修啞著嗓子問道。

    秦開正腳步不停,嘴角噙著笑意走到秦暮修身邊坐下。

    “嘖嘖……我的好兒子,一段時間沒見,怎么混成這個鬼樣子了?”

    “……”

    “你這是什么態度,我好歹是你父親,一點了禮貌都沒有。”

    宋遠慰聽他這么說,沒忍住罵了句傻逼。

    “對了,你就不好奇我來這里是為了什么嗎?”沒人理會,秦開正也毫不在意,繼續自言自語。

    “當年留了你一半腺體,還真是個無比正確的決定,本來以為凌虞怎么也不會答應我的要求,可沒想到他一聽自己寶貝兒子在277星受了委屈,竟然不顧一切也要把我帶來……”

    秦開正話還沒說完就被秦暮修不耐煩地打斷,“一大把年紀了,真不知道該說你天真還是說你童心未泯。”

    這話一出,秦開正臉上的笑瞬間僵住。

    他凝目冷冷掃向秦暮修,“你這話什么意思?”

    秦暮修沒回話,只淡淡地瞥了一眼秦開正,用一種看將死之人的眼神。

    要說秦開正剛剛臉上還能維持基本的冷靜,那他現在就跟一只被激怒的猴子一樣,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猙獰。

    “什么意思,我想你應該比我清楚,你來這里究竟真的如你所言那么輕松只是為了來幫凌虞切下我的腺體,還是說……你怕自己和李成杰那點見不得人的勾當被查出來,上趕著來幫李成杰那個蠢貨擦屁股?”

    秦暮修這話說得毫不留情面,秦開正被氣得臉一陣青一陣白。

    有些話說太明白就沒意思了,秦開正也不是傻的自然聽出了秦暮修的意思。

    當時從首都星流出去的那些抑制劑,大多來自他秦開正手底下的企業。

    聯邦近些年來不僅加強了對抑制劑生產的限制,就連生產之后的銷售環節也卡得很嚴格,企業生產出來的抑制劑銷、售往哪個星球,都有嚴格記錄。

    這也導致能從銷售這個環節撈的油水變少,一次偶然的機會,秦開正接觸到了李成杰。

    他雖然官職不大,但在277星這種窮鄉僻壤,天高皇帝遠,誰也管不著,他倒成了土皇帝。

    李成杰了解到秦開正有意躲開政府自己倒賣抑制劑,而他正好也有銷路,于是兩人一拍即合,干起了走私的勾當。

    秦開正不知道李成杰使了什么手段能夠躲過首都星的排查,但每次賣給李成杰的抑制劑獲利都比其他渠道來得多,并且李成杰每次要的量還特別大。

    長久下來,也是一筆不錯的買賣,秦開正當然不錯過。

    只是……他沒想到李成杰這個蠢貨竟然敢把抑制劑直接賣給那些異化體。

    這還不是最嚴重的,最嚴重的是他當年憑借著從秦暮修血液里提取出來的一種特殊物質,改變了抑制劑的性能,效果比市面上普通的抑制劑要好得多,但這種抑制劑同時也會對異化體的身體產生影響。

    具體什么影響,秦開正遲遲沒能研究出來,一來他找不到活的異化體來做實驗,二來也沒必要冒這個險,萬一異化體失控,后果不堪設想。

    但大量對異化體有用的抑制劑從里程杰手上流出去,如今出了事情難說不會查到他頭上。

    這才是秦開正答應跟來277星的真正原因。

    但……秦暮修是怎么知道這些事情的?

    “暮修?”

    正想著,門外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轉頭看去,正是凌星文。

    凌星文原本只是見秦暮修的房門沒關緊,想著走過來看看,沒想到看見秦開正也在。

    “秦叔叔,您怎么也在?”

    有外人來,秦開正有立馬收起了臉上猙獰的表情,換上了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轉頭對著凌星文打了聲招呼。

    “我來看看暮修,”秦開正道,“既然他沒什么大礙,我就放心了。”

    說完便站起身來,打算離開。

    凌星文也沒攔著,只是默默目送秦開正離開。

    他守在門外,等秦開正走遠,這才回頭,看向秦暮修的眼神閃爍幾下,還是推門進來了。

    得……走了一個又來一個,不過也好,因為宋遠慰剛剛的問題,秦暮修也沒想好要怎么圓過去。

    思及此,秦暮修這才坐直了身子,感受到胸腔里的心臟依舊在蓬勃有力地跳動,這才安心地靠在床頭。

    “雖然我不知道他和你說了什么,但我覺得我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我沒打算要你的腺體,我媽非要讓他來我也沒辦法。”

    凌星文不尷不尬地解釋道。

    “沒事,”秦暮修淡淡開口“不就是一坨肉,你要是真想要,我烤熟了喂你吃都行。”

    “……”凌星文倒是沒想到秦暮修現在還有心思開玩笑,一時間有些無語。

    “你的唐僧肉我可不想吃,怕被毒死。”凌星文道,“不過……你明明傷得不重怎么會睡這么久?”

    “外面現在是什么情況?”秦暮修避而不答,直接轉移話題。

    凌星文聞言,心知他不想再說也就識趣的閉嘴了。

    “情況不太好,我媽來了之后直接跟首領杠上了,我夾在中間,炮火全都向我轉移,你再不醒我連苦水都沒得倒了。”

    聞言,秦暮修倒是沒多驚訝,面色如常地問他,“你為什么會夾在中間?”

    聞言,凌星文抿了抿唇,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難看。

    上次他被李弘盛帶去約談,談到大半夜才回來,結果一醒過來就發現異化體打了進來,所以也沒什么機會把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和暮修說。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好像找到我那不值錢的爹了。”凌星文坐在床邊,一雙眼睛里沒有尋得至親的喜悅,反倒像是被什么討債的給纏上了。

    “首領這么不值錢嗎?好歹聯邦兩百七十七顆星球都在他一人掌控之下。”秦暮修道。

    聞言,凌星文有些驚訝的轉頭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約談前和約談后,他看你的眼神完全是兩模兩樣,你說我為什么知道?”

    “……我發現你不管猜什么都猜得很準,你別是什么未卜先知的神人吧……”

    凌星文沉迷幾秒,想起這人之前在軍校和他逃課鉆電箱,又覺得不太像神人,像神經病人。

    “所以,凌上將為什么會和你爹杠上?”秦暮修沒理會凌星文變幻的神色,直接問了自己想問的。

    “我沒把姓秦的喊成你爸,你也別把姓李的喊成我爸,謝謝。”

    說完,凌星文頓了頓,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臉上的神色變得有些嚴肅。

    第75章 第 75 章 “所以,凌上將和你……

    “所以, 凌上將和你說什么了?”秦暮修問。

    其實有些事情他已經知道得差不多了,但凌星文既然都來和他吐苦水了,身為朋友他還是有必要聽一下的。

    更何況……如果不聽他講這些的話, 秦暮修就要去面對宋遠慰的問題。

    說實話, 秦暮修現在也很糾結, 他不確定要不要把那些事告訴宋遠慰。

    怕他知道之后要留下來,更怕他知道之后……不會留下來。

    秦暮修從未像如今這般糾結過。

    更何況……一早就決定好要送他走了,不是嗎?現在又在猶豫什么呢?

    只要完成這次任務,他就可以回去過他的人生,當初愿意給他心臟,愿意獻出一切, 不就是為了讓他成為一個真正的人, 獲得真正的自由嗎?

    到底在猶豫什么呢?秦暮修?

    他靜靜地想著, 胸膛里那顆心臟也在節奏混亂地跳動著, 難道你也不確定要不要知道嗎?宋遠慰。

    秦暮修正想著, 凌星文卻深深嘆了一大口氣, 然后毫無形象地歪七扭八癱倒在秦暮修的床邊, 一身筆挺的軍裝被他弄得亂七八糟。

    “我沒想到那個人會是我爸, 更沒想到……他會是這么一個不擇手段, 心狠手辣的人,我媽知道他找我聊過之后, 簡直恨不得沖去和他大吵一架……”

    凌星文回憶起凌虞剛來那天, 拉著他說的那些話。

    當年那場戰役, 凌虞也參與其中, 而那時,李弘盛還只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在他幾個哥哥的授意下, 沒少受白眼和欺負。

    那時候的凌虞年輕氣盛,自然看不得這些事情,于是明里暗里幫了李弘盛幾次。

    一來二去兩人也就漸漸熟悉起來,李弘盛是個會拿捏人心的,加之凌虞當時心思單純,沒多久便和李弘盛混的熟絡起來。

    后來力弘盛被他的幾個哥哥騙上了戰場,帶的兵力不夠,情況十分緊急,差點一命嗚呼,好在凌虞得知消息及時出手相助。

    少年時候總是容易春心萌動,凌虞也不例外,這么你來我往的救了幾次,談了幾次心,兩人的感情自然也就順理成章起來。

    后來凌虞也在李弘盛的幫助下打了幾次漂亮仗,軍銜一升再升。

    但兩人都心照不宣,沒把他們之間的關系公之于眾,凌虞后來回想起來,才發現當年不公之于眾真是一個無比正確的決定。

    李弘盛私下召集了一批喪心病狂的科學家,從皇室偷出了當年異化體病變時的初代樣本,又借著凌虞的掩護,悄悄搞起了那些慘無人道的實驗。

    他的手段太過高超凌虞被埋在鼓里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那次會議,凌虞看見李弘盛把那些異化體關在玻璃倉內,當眾為他們展示了如何慘無人道地殺死一只異化體。

    當時李弘盛看那些異化體的眼神,凌虞至今難忘。

    后來,兩人鬧了矛盾,李弘盛一直在纏著她想和她解釋當時的事情,不巧凌虞來了易感期,竟然稀里糊涂的就和李弘盛發生了關系。

    等凌虞易感期結束,一醒過來便聽說了李弘盛帶人潛入異化體基地,結果除了他,無人生還。

    后來很多場戰役中,凌虞都沒能再和李弘盛見面,一來凌虞很忙,沒時間搭理他,二來李弘盛的做法實在讓凌虞不敢茍同,于是兩人的關系就這么不尷不尬地維持著。

    可后來,李弘盛竟然動手殺了他的幾個哥哥,并借機籠絡了聯邦幾個高官徹徹底底把實權握在自己手里。

    凌虞沒想到李弘盛動作這么快,下手這么狠,但等她終于回過神來的時候,一切已經來不及了,因為她發現她懷了李弘盛的孩子。

    身為Alpha,凌虞懷孕的難度極大并且就算懷了,也并沒有什么感覺,要不是一次作戰中受了傷,凌虞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懷孕四個月了。

    但那時候,她已經徹徹底底看清李弘盛這個人,于是也沒打算把這件事告訴他。

    再后來,李弘盛為了拉攏人心,不惜把凌家也卷進他的陰謀中去,凌虞迫于壓力,一方面對李弘使了個失望透頂,一方面又怕波及凌家,于是沒能及時阻止李弘盛喪心病狂的計劃。

    等李弘盛上任之后,兩人的交集變得更多了些,但李弘盛干決口不提當年的事。

    李弘盛在任的前幾年,聯邦和異化體的關系的確得到緩和,長久以來的戰爭終于得到緩解,和平來之不易,凌虞即使知道李弘盛不是什么好人,卻也依舊愿意為了和平退讓一步。

    可沒想到和平的假象并沒有維持多久,為了拉攏人心并且掩飾自己曾經那些喪心病狂令人詬病的過往,李弘盛恩威并施,很快便把整個聯邦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一方面收回抑制劑的生產和出口控制權,將掌握聯邦經濟命脈的幾家大企業全都綁在一條線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另一方面創辦了聯邦軍校,所有高官的孩子都被送到里面上學,名為培養實為控制,因為那些孩子長大之后通過軍校實習就能夠獲得官職,但還是受制于李弘遠,這些舉措生生讓所有知道這些過往的高官們都閉上了嘴。

    生下凌星文后,凌虞又被政務纏身,很長一段時間都在外奔波,等她回過神來,凌家也被牽扯其中再難脫身。

    后來她無意間得知李弘遠竟然抓了277星的異化體去做實驗,妄圖生產出一些不會死的戰爭機器。

    凌虞不知道李弘盛是哪根筋搭錯了才會做出這么慘無人道的事情來,長久下去,聯邦不免又要被戰火侵蝕,凌虞不忍心看著自己手下的人再被戰爭所累,于是安頓好凌星文,凌虞便帶人直接殺去了實驗基地。

    等她趕到那里才發現原來實驗基地前不久剛剛出了亂子,異種和異化體還有里面的一些被稱為黃金瞳的實驗品全都逃走了。

    沒辦法,凌虞只能一邊去找那些試驗品的蹤跡,一邊派人和李弘盛談判,想讓他停止這場荒謬的實驗。

    多方努力下,李弘盛終于答應不再追殺那些實驗品,已經抓回來的,也承諾不再傷害他們的性命,由政府給他們安排新的住處,從此銷聲匿跡直到自然死亡。

    隨后有關實驗室的所有數據和情報通通銷毀,有關文件被永久封鎖在聯邦軍事處,成為聯邦最高級別保密的文件。

    可事情卻遠遠沒有因此終結,聯邦和異化體之間的仇恨由來已久,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有可能成為雙方再次開戰的導火索。

    身為聯邦上將,凌虞不能冒這個險。

    而當初凌虞不讓凌星文脫離凌家的庇護過來277星其實也是得到了李弘盛打算重新訂立針對異化體的法案,將異化體的權限進一步限制。

    凌虞估計是知道這種做法必然會引起騷亂,這才不放心讓凌星文獨自前來。

    更何況那段時間凌星文又剛剛二次分化成omega,難說不會發生什么不可預計的后果,所以多次阻攔,卻沒想到凌星文還是來了。

    凌虞一方面想要阻止,另一方面又覺得凌星文這么想逃離自己,是不是她真的管他管得太嚴格了。

    于是凌虞嘗試著放手,但她也僅僅是把拴著凌星文這個風箏的線從首都星放到了277星罷了。

    “我知道我媽是為了我好,但她的好太沉重了,我看不懂。”

    凌星文眉眼低垂,亂七八糟地癱在床邊,眼里滿是迷茫。

    秦暮修看著他,宋遠慰同樣也看著他。

    迷茫的又何止他一個人。

    秦暮修知道凌星文想不明白的大概是凌虞一邊說著為他好卻從不肯聽他到底想要什么。

    想了想了,秦暮修還是開口,安慰了凌星文幾句。

    “對了!”秦暮修正說著,凌星文卻突然直起身來,一驚一乍的,把秦暮修嚇得不輕。

    “……嚇死我對你有什么好處?”秦暮修道。

    “哎呀,我剛想起來趙叔找我有事來著!怎么坐這和你聊了這么久?真該死……”

    凌星文說著便匆忙站起身來,和秦暮修巴拉巴拉吐槽完,心里也好受多了。

    雖然還有一些事情,凌星文想要問秦暮修的,但……改天再說吧,等秦暮修好起來也來得及。

    于是凌星文匆忙收拾了自己的著裝,和秦暮修說了聲拜拜便走到門邊打算開門出去。

    結果門一開,一道黑影便骨碌碌滾到凌星文腳邊了。

    凌星文盯著突然滾出來的宴觀鳴,沒忍住黑了臉,彎腰攥著衣領把人攮出去了。

    “什么時候能改掉你這偷聽的毛病?”凌星文的聲音隨著關門聲被隔在門板之外。

    秦暮修只聽見宴觀鳴弱弱地說了聲:“我這不是怕你們在里面……”

    在里面什么他沒聽清,反正不會是什么好話。

    為了避免再有人來,秦暮修還是撐著身子緩緩挪到門邊,把房間門反鎖了。

    好了,又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四下寂靜,秦暮修同手同腳走回床邊坐下。

    想了想,又脫了鞋半靠在床頭。

    還是不怎么舒服,又換了個姿勢,蹭得被子嘩啦啦亂響。

    “你身上難受?”宋遠慰沒忍住開口道。

    秦暮修愣在原地,想了想才開口道:“嗯,難受。”

    “……我怎么沒感覺有哪里難受?”

    “心里難受。”秦暮修無比誠實。

    “…………”

    周遭又陷入一片寂靜了,宋遠慰沉思片刻,覺得有些話還是得問清楚才好,于是開口道:“所以你到底是怎么認出我的?又或者說,你從什么時候起就知道我或許會是那個系統?”

    宋遠慰找了個相對委婉一些的說法。

    還是來了,秦暮修默默攥緊了手掌,卻又害怕宋遠慰發現他的異常,攥到一半又默默撒開了。

    沉默良久,秦暮修才認命般嘆了口氣,隨后從自己衣服兜里掏出那個一直被他揣在懷里的老古董手機。

    宋遠慰看著他默默點開錄音機,然后輸入密碼,隨即一段錄音出現在宋遠慰眼前。

    秦暮修的手微不可察地顫抖幾下,似乎掙扎了好久,還是點開了那段錄音。

    手機里,一段音質已經有些模糊的錄音緩緩播放出來。

    “你不能這樣說,你要按照我教你的說才行。”

    “……你就說,你會永遠陪著我,這輩子不會和我分開,嘶……也不對,你說你會永遠陪著秦暮修,不管他去哪里,變成什么樣子。”

    “好像也不對……”

    秦暮修的聲音伴著有些失真的電流聲聽起來像是某種死亡回憶錄一般,有些怪異。

    他自言自語說了好半天,最后才終于敲定。

    “你就說你就說,‘我是天邊的太陽,就算燃盡最后一絲光亮,也會將遠處的山巔照亮,到那時,你爬上山頂,就能看見我在那里等你,我們一起,逃到世界盡頭’”

    隨后,一道復雜的電流聲響起,手機那頭傳來一陣滋啦啦的聲響。

    很快,手機的聽筒里緩緩流出一段輕緩而又柔和的電子音。

    說的正是秦暮修讓他說的那句。

    聽見那段錄音的瞬間,宋遠慰的瞳孔猛地一縮,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抓了一下,酸脹的感覺瞬間涌了上來。

    “這……這不就是我一開始用系統電子音裝出來的聲音嗎?”宋遠慰想起來自己剛過來的時候使用過的那個系統電子音語音包。

    可明明……所有系統都是這聲音,他又是怎么認出來的?

    還有,按照秦暮修的說法,他應該在劇情里循環過不止一次了,這個手機也應該早就不是原來的手機了,錄音又怎么會在上面?

    似乎是看穿了宋遠慰的疑惑,秦暮修緩緩開口解釋道:“你的聲音和它們其實是有些不同的,雖然差別不大,但……聽了那么久,總該更熟悉些。”

    “可……這錄音不是曾經那個系統在的時候就留下的,怎么還會出現在這個手機里?”

    按理來說那手機也應該是之前劇情中的產物,隨著劇情結束,或者重新開始,里面的東西也應該會消失不見才對,怎么會一直留在里面?

    “因為,你幫我設置了一段程序,只要我找到這支手機并且輸入你曾經和我說過的那串代碼,就能恢復這段錄音。”

    秦暮修盡量放平了語氣,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至于因為太過顫抖。

    很長一段時間里,秦暮修都是靠著這段短小的錄音熬過來的,他不記得自己已經在這些劇情中輪回了多久,但他只要一在劇情中覺醒便會去當初買下這支手機的店里,重新將這支手機給買下來。

    秦暮修也不知道自己記得之前發生過的所有劇情,是主系統對他的獎勵還是懲罰。

    總之,被困在這里的漫長歲月中,唯有這支手機,和里面的錄音,是他能找到的,關于宋遠慰的唯一一點蹤跡。

    不然,他真不知道當初的一切到底是他的夢還是真實存在過的。

    聽了無數遍的聲音,已經深深刻在他的腦海,甚至他的靈魂里,所以,當初宋遠慰開口說第一句話的時候,秦暮修就已經隱約猜到了。

    當然,那時候,他還不敢確定,也不敢貿然去問宋遠慰。

    在沒搞清楚宋遠慰為什么又會來到他身邊,以及他違背劇情宋遠慰會不會再次受到懲罰之前,秦暮修什么都不能說。

    他只能繼續裝作什么都不知道,按照之前對待那些系統的辦法來對待宋遠慰,總之在徹底確定他身份之前,不能讓宋遠慰因為任何違背劇情的情況受到懲罰。

    演給主系統看,也演給宋遠慰看,秦暮修也不確定,所以想要試試看,他到底是不是那個人。

    而后來,他聽見了宋遠慰的心跳聲從他的胸膛傳來,一下下,正是從他的胸膛里發出的,就好像它本來就該待在那一樣。

    可秦暮修沒想到宋遠慰才剛來沒多久,就差點為了救凌星文違背劇情。

    當時凌星文在酒店,原本應該順理成章地被和宴觀鳴發生關系,然后才到他出場的。

    可宋遠慰出手幫了凌星文。

    秦暮修那時候其實并不確定宋遠慰是不是因為這件事手動懲罰了,但……他確實感受到心跳聲弱了很多。

    “你是說,你光聽我的聲音就……認出我來了?”宋遠慰不可置信地問道。

    “不完全是,那時候我也不確定我的判斷對不對,直到,你的心跳聲出現。”

    心跳聲……

    宋遠慰想起來自己這顆小心臟是當初完成了第一個任務系統獎勵給他的。

    怪不得……怪不得秦暮修當時聽見他心跳聲的時候會渾身僵硬。

    宋遠慰愣了半晌,還是有些沒回過神來。

    “其實,還有一點的。”秦暮修道。

    宋遠慰腦袋還有些不清醒,聽他這么說這才愣愣地回了句:“嗯?什么?”

    秦暮修坐在床邊,這次是真的有些緊張了,他的手微微蜷縮,身下的床單都被他捏得皺皺巴巴的。

    深呼吸了兩口,秦暮修才緩緩道:“你當時和凌星文在沙漠里夜談的時候,他是不是說你長得很眼熟?”

    “?”

    “如果你仔細照照鏡子的話,就會發現,其實我們的眼睛幾乎長得一模一樣。”秦暮修十分平靜地說出了這個讓宋遠慰倒吸好幾口涼氣的話!

    怎么會這樣?

    他立馬變身出來,嘭地一下落在秦暮修床邊,隨后轉頭死死盯著秦暮修的眼睛看了一圈。

    秦暮修還沒反應過來,宋遠慰已經把他的臉捧著湊到面前,仔細端詳起來。

    四目相對,秦暮修注視著宋遠慰那張專注的臉,只覺得呼吸似乎都在宋遠慰看過來的時候變得凝固。

    耳根不由得有些發燙,熱度滲透皮膚,蔓延進胸膛,泛起陣陣暖意。

    宋遠慰眨巴兩下眼睛,發現秦暮修莫名其妙紅了臉,手像是被燙到一般,猛地縮了一下。

    熟悉嗎?好像是有點。

    不死心,于是起身跑到浴室,猛地看了眼鏡子里屬于自己的那雙眼睛。

    完蛋,從輪廓上來講,的確……很像。

    但不知是不是眼神原因,秦暮修的眼睛看起來比他多了幾分凌厲和冷冽,而宋遠慰的眼睛盯著人看的時候,多是柔和平緩的,因此即使輪廓幾乎完全一樣,放在兩張不同的臉上,除非十分認真對比,否則也很難讓人發現。

    宋遠慰雙手撐在浴室的洗手臺邊,又想起來之前他第一次變成人出來的時候,秦暮修的表現。

    他幾乎是愣在原地,然后遲鈍地問他:“你竟然……長這樣嗎?”

    宋遠慰那時候只以為秦暮修是被他的帥氣給震驚到了,可現在細細想來,怕是還有別的意思。

    所以,他頂著一雙和秦暮修幾乎一樣的眼睛,和他說了好幾遍自己有多帥?

    嘶……

    不對不對,這……這不對啊,怎么會和秦暮修的眼睛長得幾乎一樣呢?

    宋遠慰有些煩躁地抓了抓自己的腦袋,把原本柔順的頭發抓成雞窩狀。

    他又想起來之前在夢里看見的,那個系統變成人離開的最后一秒,看見的正是秦暮修的眼睛!

    老天,怎么會是這樣?

    宋遠慰覺得自己有些接受無能了。

    他呆愣愣地盯著鏡子看了好半天,其實腦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來好像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一樣。

    所以之前那些劇情點莫名的上升都是秦暮修在背后主使的嗎?

    所以他明明什么都沒做,但是劇情依舊在正常的軌道上發展,都是因為秦暮修嗎?

    可是難道他不怕死嗎?推動劇情走到最后,他會面臨什么樣的結局難道他不清楚嗎?又或者……他清楚,但他依然愿意。

    思及此,宋遠慰的瞳孔猛地一縮。

    身后出現一道身影,將浴室門口的光擋去大半。

    宋遠慰緩了幾秒這才問道:“所以我和你長得還一樣?”

    聞言,秦暮修抿了抿唇道:“不是你和我長得一樣,是我和你長得一樣。”

    宋遠慰不解地轉頭看他。

    第76章 第 76 章 “什么叫你長得和我……

    “什么叫你長得和我一樣?”宋遠慰問。

    秦暮修咳嗽兩聲, 欲蓋彌彰地轉身,一臉高深莫測地走出了宋遠慰的視線,沒回話。

    宋遠慰覺得他莫名其妙, 于是, 忙追了出去。

    “我還有一件事要問你, 你……”宋遠慰追得匆忙,卻不想秦暮修根本沒走多快,一不小心就撞在了秦暮修背上。

    硬邦邦的肌肉砸得宋遠慰鼻梁骨都是痛的,他沒忍住驚呼一聲,抬手捂了下被撞傷的鼻梁。

    腳下步伐不穩,身子也跟著晃了幾下, 好在秦暮修及時回頭, 把讓人撈進懷里這才讓宋遠慰穩住身形。

    “著什么急?”距離太近, 宋遠慰甚至能聞見秦暮修身上那股若有似無的香味。

    這個距離實在是太尷尬了, 宋遠慰一時間有些難以適應, 于是只能抬手推了推秦暮修的肩膀, 身子朝后仰了仰, 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秦暮修看見他抗拒的動作, 放在宋遠慰腰間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確定宋遠慰能站穩之后,這才緩緩松開了手。

    察覺到身上的桎梏消失, 宋遠慰猛地后退兩步, 十分尷尬地拉了拉身上的衣服。

    本來穿的就是秦暮修的襯衫, 純白襯衫因為兩人剛剛的動作被揉皺了些, 被宋遠慰欲蓋彌彰地拉了幾下……更皺了。

    但宋遠慰才沒心思去管這些,他現在只覺得有些尷尬。

    秦暮修察覺到宋遠慰的尷尬,皺了皺眉, 十分識趣地朝后退了兩步,和宋遠慰保持在一個安全的距離。

    只是剛剛不小心抱住宋遠慰的時候,信息素一時間沒忍住悉數釋放出來,染了宋遠慰一身。

    哪怕秦暮修現在站在幾步開外,也能聞見宋遠慰身上那股屬于自己信息素的味道。

    眸色沉了幾分,秦暮修又不著痕跡地往后退了些。

    “還有什么想要問我?”秦暮修率先開口打破了尷尬的場面。

    聞言,宋遠慰才回過神來,抬頭去看秦暮修。

    似乎猶豫了幾秒,宋遠慰才問他:“所以……那些劇情都是你在推動的,是嗎?”

    宋遠慰仔仔細細回憶了一遍自己來到這里開始,秦暮修的種種奇怪表現,他的確是知道每個劇情節點都會發生些什么,就比如他第一次救了凌星文之后,秦暮修當著凌虞的面承認是他標記了凌星文。

    又比如后來弗林帶著異化體們進犯277邊境的時候,秦暮修不惜用自己的命做要挾,也不肯讓弗林帶走凌星文。

    又比如……這次他暈過去之前,秦暮修讓蝰蛇帶著陳安躲進那個危險的地方。

    “不是,”秦暮修道,“劇情本就該是那樣,不存在什么我來推動的說法”

    “可是那些事情明明……”

    “想多了。”秦暮修打斷了宋遠慰的話,“我要是有那個本事讓劇情跟著我的思想走,還至于被困在這里這么久嗎?”

    “……”

    頓了幾秒,宋遠慰才開口道:“那當時你為什么要讓蝰蛇和陳安躲去那個地方?你明知道異化體一上來他們必死無疑,難道他們不是你的朋友嗎?蝰蛇還救了你,你為什么要那么做?”

    宋遠慰已經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了,但語速一快還是顯得有些兇巴巴的。

    好在秦暮修聽了也并不覺得生氣,只是默默盯著宋遠慰,眼底情緒復雜。

    他該怎么和宋遠慰解釋呢?

    說違背劇情就算現在能活下來,之后也必定會遭到更嚴重的反噬,還是和他說他不在乎任何人的生死,只在乎宋遠慰一個人的。

    宋遠慰注定會和這里的人共情,也注定會為了救他了一次次違背劇情。

    可……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沒人會比秦暮修更清楚了。

    他帶著所有記憶被困在這里,看著身邊的朋友一遍遍地死在自己面前,也永遠見不到自己的愛人,這就是主系統給他的懲罰。

    而宋遠慰呢,當初他為了救劇情里的人,不管是陳安還是蝰蛇,又或者是后來的凌星文,他們無一例外都在宋遠慰的暗中幫助下或多或少避免了一部分悲劇的發生。

    可后來呢?

    死的死,傷的傷,該他們的下場一樣也沒少,宋遠慰卻因為反抗一遍遍遭受反噬。

    秦暮修已經不記得自己在這些劇情里輪回了多少遍了,起初宋遠慰離開的時候他也曾妄想改變這里的一切。

    結果就是……每一個被他參與并且改變過的劇情都會在未來的某個時間點突然反噬。

    所有被他改變過的結局都會在某個時間點被一種更殘忍,更讓人無法接受的方式狠狠反擊回來。

    秦暮修看了太多遍,已經麻木了。

    但他也漸漸悟出一個道理,主系統想要的或許只是最終達到每個人都按照原著里的結局死亡或者走向自己該到到達的位置。

    至于中間經歷了什么,只要不是特別影響整個劇情走向的,它都可以不管。

    說不上來這是bug還是故意這么設置的。

    秦暮修反抗最激烈的一段時間基本一被拋回劇情原點,他就干脆在某個臨近的時間節點選擇讓別人把自己搞死。

    這樣,劇情在一開始就無法繼續下去,也就不會有后面的事情發生。

    而之前來他身體里那些系統也并不是因為被他驅逐才離開的,而是因為他根本沒命活下去,哪還有那些系統什么事。

    既然故事由他開始,那他不開始不就好了。

    后來主系統也學乖了,逐漸把他重生的節點向后移。

    這樣他每次一醒來,要么是在秦開正的實驗室,手邊沒有任何趁手的工具讓他自盡,要么他已經和很多人產生過交集了,而他的死亡也必然引起一連串不良反應。

    但秦暮修才不管那么多。

    直到那次,他一醒來就發現自己又被綁架了。

    手臂被擰斷了,周身也冷得要命。

    秦暮修還在想這主系統真是越來越沒有水平了,這種情況他多說兩句都不用自己動手就能直接升天。

    可他聽見了那道熟悉的聲音……

    如一顆石子,投入他死寂已久的心湖,震起圈圈漣漪。

    一時間,說不上是該欣喜還是難過。

    回憶戛然而止,秦暮修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再開口時已經換上了一副任誰聽來都會生氣的冷漠語氣。

    “他們死不死,關我什么事。”秦暮修道。

    宋遠慰默默看了秦暮修兩眼,直覺他在撒謊。

    但見他一副拒絕溝通的樣子,宋遠慰也不想多說什么了。

    兩人就這么不尷不尬地站了會兒,秦暮修便借口自己要洗個澡,隨后便轉身進了浴室。

    宋遠慰看著秦暮修走進浴室,不甚在意地撇了撇嘴,大白天洗什么澡,撒謊也不撒個有水平的。

    不過秦暮修走了也好,宋遠慰一個人也不至于太尷尬。

    走到床邊坐下,宋遠慰才聞見自己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

    是秦暮修信息素的味道。

    皺眉嗅了嗅,宋遠慰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把這身衣服換下來,身上帶著別人信息素的味道未免有點太曖昧了……

    手伸到衣服下擺,宋遠慰又停住了。

    算了吧,脫了也沒別的衣服可以穿的了,比起帶著人家的味道,光著身子出現在人家床上,好像更曖昧。

    該死,難道穿著別人衣服坐在別人床上就不曖昧了?

    思及此,宋遠慰噌的一下從床上站了起來。

    好尷尬,明明之前都沒這么尷尬的,但……一想到秦暮修曾經可能喜歡過他,不不不,應該是說喜歡過曾經的他?

    好像也不對,宋遠慰雖然在夢里看見過秦暮修和那個系統的一些曾經,但要讓他完全把自己當成那個系統來看還是有些勉強。

    但剛剛他把秦暮修推開的時候,看秦暮修的眼神應該是有些受傷的。

    想想也是,自己等了這么久的人一回來啥也不記得了,好不容易想起一點,卻還是抗拒他的接近,這好像給誰誰也接受不了。

    但問題是他是直男啊,他真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被另一個男人惦記這么久……

    宋遠慰一會兒想起夢里那些秦暮修粘著他的畫面,一會兒又想起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腦子里亂糟糟的,像是纏了一坨怎么也解不開的毛線,越扯纏得越緊。

    浴室里響起了嘩啦啦的水聲,秦暮修果然開始洗澡了。

    宋遠慰聽著浴室里傳出來的聲音,有些煩躁地在原地轉了兩圈。

    想了想,他還是隨手扯了張衛生紙,找了筆給秦暮修留了幾個字,隨后便默念了凌星文的名字,打算過去凌星文那邊。

    結果系統顯示當前凌星文和他的距離過遠需要支付兩個劇情點才能傳送過去。

    好家伙,差點忘了這一遭,距離過遠還得支付劇情點才能過去……

    看了眼自己因為受了懲罰而被扣得差不多的劇情點,宋遠慰還是有肉疼。

    狠了狠心,還是點了支付。

    下一秒,宋遠慰一睜眼,視線就切換成了凌星文這邊的。

    就在他離開的后一秒,浴室門傳來一陣喀嗒聲,是秦暮修走了出來。

    他身上干燥清爽,一點水汽都沒有。

    房間里沒了那人的身影,秦暮修皺了皺眉,走到床邊才發現床上躺著一張衛生紙,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我去靜靜。

    看得出來宋遠慰寫這幾個字的時候有些匆忙,筆觸都顯得有些凌亂。

    盯著靜靜兩個字看了許久,秦暮修才深深嘆了口氣,把衛生紙好好折了起來塞進上衣口袋,隨后動身開門走了出去。

    另一邊,凌星文正在被趙煜和凌虞拉著開會。

    說是開會其實也不太對,主要是凌虞和趙煜在對著凌星文單方面輸出,凌星文則低著腦袋一言不發。

    談話內容從宋遠慰過來開始便是關于李成杰伙同秦開正走私抑制劑,而凌星文因為幫了秦暮修和蝰蛇,也被卷進這場風波。

    之前沒解決的事情,好像在秦暮修暈過去的這幾天愈演愈烈。

    從凌虞口中,宋遠慰得知之前在巡防點的田葉等人已經慘遭毒手,現在下落不明,死無對證。

    李成杰奉命看守的異種尸體和之前實驗基地留下來的一些實驗用品失竊,惹得李弘盛十分不悅,要拿他問罪。

    但那個李成杰是個心狠手辣的,一來就想把事情鬧大,既然他活不了也要把所有人拖下水。

    說起來這個李成杰和李弘盛之間還沾了點親戚關系,雖然不多但好歹沾了些,更何況李成杰的哥哥曾經可是背著戰功為李弘盛,為聯邦死的,李弘盛就算再生氣,也不得不念著舊情。

    原本他走私抑制劑,還把原本封鎖在277星基地的異種給看丟了李弘盛都念在他哥的份上沒和李成杰計較。

    誰知道這蠢貨一聽說秦開正也跟著來了,心知自己那些丑事要被曝光,竟然不管不顧一口咬定凌星文宴觀鳴以及秦暮修等人全都參與了那場走私抑制劑的行動,甚至還給幾人扣了個通敵叛國的帽子。

    反正田葉他們幾個人已經被李成杰給解決掉了,如今死無對證,李弘盛要想降罪于他就必然會牽扯出更多的人。

    一根繩妄圖把這么多人栓死在上面,凌虞都不知道這個李成杰是真蠢還是假蠢。

    李弘盛為人最是陰險狠辣,最恨別人要挾他,保不齊就會直接拿李承杰開刀。

    可如今277星遭遇異化體襲擊的消息現在還被李弘盛封鎖著沒通報到聯邦,要是讓外界知道他和凌虞都來了277星,并且還處決了277星的將領,難免會引起關注。

    李弘盛此行不僅是為了解決異化體們的問題,更主要的是想在277星推行新的法案,將原本生活在277星的異化體們進一步限制起來,美其名曰加強管理,但凌虞隱約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

    半個多月以來,異化體的每一次進犯攻勢都越來越猛烈,再這么耗下去,遲早會出問題。

    偏偏李弘盛見了凌虞也只會和她敘敘舊,聊些有的沒的,甚至有時候會暗戳戳問凌星文小時候的事情。

    凌虞心里把這狗東西罵了個遍,但礙于身份,她也沒急著撕破臉皮。

    畢竟這時候要是出了什么事情,難說異化體不會趁虛而入。

    “他們李家就沒一個好東西!”凌虞一巴掌拍在會議桌上,把紅木桌子拍得震天響。

    凌星文似是早就習慣了,只輕輕抬起眼來看了凌虞一眼,抿了抿唇沒說話。

    “就是,沒一個好東西,這些年要不是上將您在,邊境線估計都要被那些作亂的異化體踏平了。”趙煜跟著附和道。

    “他還敢和我提起小文?他什么意思?難不成還想把小文認回去?門都沒有!”

    又拍了一下桌子,同樣炸耳。

    “就是,門都沒有!我們少爺多么善良正直的一個人,怎么會看得上那種渣渣。”

    凌星文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瞥了眼趙煜和凌虞,又憋了回去。

    然后他的趙叔和他媽又吵起來了。

    義憤填膺,義正言辭,把李弘盛罵得狗血淋頭。

    凌星文看得出來他母親現在對李弘盛沒有一點舊情只剩醞釀已久的舊恨。

    為了不被怒火波及,凌星文只能縮了縮身子,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凌上將還真是……英姿颯爽啊。”宋遠慰沒忍住開口道。

    凌星文聞言,倒也沒多驚訝,只是說了句你又來了。

    “是啊,本想著來您這邊靜靜,沒想到您這邊也只有鬧鬧。”

    聞言,凌星文倒是沒太大反應,只轉頭看了一圈會議室,確保房門和窗子都是關著的,以免他媽這一番激情言論被有心之人聽了去。

    確認門窗都是鎖死的,凌星文這才放心不少,和異化體打完第一仗之后他們就把陣地轉移到了277星內部,現在是在277星的指揮中心,樓上兩層就是李弘盛的臨時辦公地,要是這些罵人的話被聽到了,可就不妙了。

    “那你來的還真不是時候,或許早一點還正好能趕上靜靜。”

    “哎……生不逢時啊,算了和您一起挨罵至少不會無聊。”宋遠慰自暴自棄。

    至少待在這不用去煩心他和秦暮修之間的事情。

    正想著,他卻又聽見了秦暮修的名字。

    “還有那個秦暮修,你當初不是不小心被他標記了嗎?怎么又會和姓宴的扯到一起去?”凌虞問。

    這話顯然是對著凌星文說的了,眨巴兩下眼睛抬起頭來,正猶豫著要怎么和凌虞解釋,便見凌虞隨便揮了揮手。

    “算了,你們年輕人的感情我管不了,但媽媽和你說的事情,你自己好好考慮,聽見沒有,秦暮修的腺體……”

    話還沒說完就被凌星文打斷,“媽,說了很多遍了,我不想要,我誰的腺體都不要,難道我是omega還是Alpha真就這么重要嗎?更何況暮修他還是我的好朋友。”

    聞言,凌虞頗為怒其不爭地看了眼凌星文,“你將來是注定要繼承凌家的人,難道你想從此往后一輩子當一個需要依賴Alpha才能度過發情期,柔柔弱弱的omega嗎?”

    “就算你現在年輕,還有精力去胡來,可omega長期得不到Alpha信息素撫慰的話身體會漸漸垮掉的,難道你真想在秦暮修和姓宴的之間隨便選一個結婚?”

    “你已經洗過一次標記了,你的身體還遭得住幾次折騰?就算你不要秦暮修的腺體,媽媽也可以想辦法給你重新弄一個來,你到底在犟什么?”

    又來了,不知道說了幾百遍的話,又在重復了,凌星文簡直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眼看凌星文就要發火,宋遠慰趕緊勸了一聲。

    “放輕松,宿主,別生氣,一般長輩在這種時候是聽不進勸的,和他們爭執受傷的只會是你啊。”

    宋遠慰語速極快,生怕說慢了一秒,凌星文就會忍不住蹦出什么難聽的話來,到時候只會吵得兩個人都難受,兩敗俱傷。

    好在凌星文是個聽勸的,宋遠慰一說他倒真安靜下來了。

    凌虞還在喋喋不休,凌星文的手環卻震了震。

    低頭一看,是秦暮修發來的消息。

    很莫名其妙的一句:待夠了就回來。

    “奇怪,”凌星文默默嘟囔道,“他發錯人了?”

    宋遠慰聞言,心跳不由得快了幾分。

    他當然知道秦暮修這消息是發給誰看的。

    “可能是大病初愈,腦子不太清醒吧,別管就是。”宋遠慰暗戳戳道。

    聞言,凌星文只默默點了點頭,隨后一翻手,手環便暗了下去。

    凌虞見凌星文一直在走神,心知他聽不得這些嘮叨,于是又說了幾句有的沒的就讓凌星文出去了。

    如獲大赦,凌星文快速起身,動作飛快地朝著會議室外走去,生怕慢了一秒凌虞就要反悔。

    可一開門,凌星文卻傻眼了。

    第77章 第 77 章 門口竟然杵著倆石獅……

    門口竟然杵著倆石獅子, 一左一右,左邊那個怒氣沖沖地瞪著右邊那個,右邊那個漫不經心地雙手抱胸, 一言不發。

    “你倆這是擱這當吉祥物呢?”凌星文瞥了眼左右兩邊的宴觀鳴和秦暮修, 一臉懵逼。

    “我等你。”

    “我等人。”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凌星文無語一瞬, 閃身出來順便把門帶上了,生怕凌虞聽見找出來。

    “你倆還挺默契。”凌星文說完便抬腿走了出去。

    宴觀鳴見狀,緊緊跟在凌星文身后,生怕被丟下一樣。

    要是平時,秦暮修倒是不會跟在凌星文屁股后面走,但今天情況不一樣。

    “……”

    走了幾步, 凌星文猛地停了下來, 身后兩人也紛紛站定腳步, 在他轉頭過來的時候抬眼看向他。

    只不過宴觀鳴只敢盯著凌星文的臉看, 秦暮修則直接盯著凌星文的眼睛看。

    被莫名其妙瞪了一眼的凌星文眨巴兩下眼睛, “干嘛這么看我?”凌星文道。

    秦暮修這才欲蓋彌彰地移開了視線。

    宋遠慰心里咯噔一下, 心知秦暮修這是在看他呢。

    雖然沒真的看在他身上, 但……還是好尷尬怎么辦?

    宴觀鳴也順著凌星文的視線看了過去, 見秦暮修移開視線, 他原本就皺著的眉此時徹底擰成一個川字。

    “你剛剛那是什么眼神?”宴觀鳴一開口,硝煙味瞬間就在三人之間彌漫起來。

    “行了, 別在這吵吵, 走吧。”凌星文暗罵一聲, 走上前來拽著宴觀鳴就把人塞進了一旁的電梯里。

    秦暮修自然不用說, 抬腿跟了上去。

    電梯門緩緩合上,透過反光的門,凌星文發現身后的秦暮修又在盯著他。

    這下是真有點奇怪了。

    于是凌星文干脆轉頭看向秦暮修, 被凌星文拽著的宴觀鳴見他轉身,立馬挺直身子擋在兩人之間。

    “……”凌星文無語一瞬,抬手把宴觀鳴推開了。

    凌星文盯著秦暮修看了幾眼,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不管你是什么臟東西,現在立馬從我兄弟身上下來!”

    “……”

    秦暮修淡淡瞥了眼凌星文的眼睛,這才開口道:“我有東西落你身上了,過來找。”

    “嘖……該不會我說了什么話就會附身在我身上吧?這鬼還有些手段。”

    凌星文這話一出,秦暮修倒是先繃不住了,冷冰冰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裂痕。

    “凌星文,咱倆之間比較有病那個或許是你。”秦暮修道。

    “嘶……會懟我,看來鬼還是被我嚇走了,嗯……”說著,凌星文還抬手摸了摸下巴。

    場面的尷尬程度已經到了讓宋遠慰腳趾有些麻木的程度。

    “那什么……宿主,您這樣真的很中二啊……”宋遠慰沒忍住提醒了一句。

    “是嗎?”凌星文道“中二是什么,聽起來很帥。”

    “……”

    算了,和他們ABO文里的人說不清楚。

    正想著,電梯卻緩緩停下了,叮的一聲過后,電梯門又緩緩打開。

    兩張熟悉的臉出現在眼前,凌星文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今天出門還真是……忘看黃歷了。

    電梯門口站著的李弘盛、于鵬和笑得一臉諂媚的秦開正,沒一個是凌星文想看見的。

    這該死的電梯不是往下走的嗎?怎么反倒給他往上帶?

    凌星文暗自腹誹,可李弘盛卻已經帶著于鵬走進電梯。

    凌星文和宴觀鳴站位靠前,于是只能默默朝后退了一步。

    秦開正似乎還有別的事,只是出來送送李弘盛他們,所以沒進電梯,說了幾句寒暄的話,才抬頭看了眼站在最后的秦暮修,飽含深意的一眼,看得秦暮修不悅地皺起了眉。

    電梯門再次合上了,李弘盛問了凌星文幾句有的沒的,凌星文渾身繃緊結結巴巴回答了幾句。

    說了幾句,兩人便沒話聊了,就這么不尷不尬的站在那,狹小的電梯里,因為李弘盛的加入,氣氛變得十分詭異。

    宋遠慰待在凌星文身體里,自然感受到他尷尬得不知道放哪里好的手腳,緊繃的身體已經在盡量遠離李弘盛,但再往后就要撞到宴觀鳴懷里,于是凌星文只能這么僵硬地站著。

    好不容易熬到電梯門重新打開,李弘盛帶著于鵬走了出去,見身后的三人并沒有什么動作,還是停下腳步回頭望去。

    李弘盛他們進來的時候并未按電梯,是凌星文默默伸手按的,所以他那眼神很明顯了:到了地方怎么不下?

    里面三人自然讀懂了李弘盛的眼神,動了動身子走了出來。

    “對了,”李弘盛駐足開口道:“小文前幾天不是說吃不慣277星的飯菜嗎?我讓人從首都星請了幾個廚師過來,今晚要不要過來和我一起吃?”

    雖然是詢問的語氣,但凌星文聽著還是覺得有些毛骨悚然,“謝謝首領邀請,但我今天還需要去巡防邊境,就不去了吧……”

    “是嗎?那真是可惜了,晚點我讓人把菜送過去吧,你也別太辛苦。”

    這話明顯是不給凌星文退路了,宋遠慰明顯感覺到凌星文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

    隔了幾秒,凌星文才開口道:“不……”

    “那就這么定了,我讓于鵬給你送過去。”李弘盛臉上依舊掛著得體的笑,仿佛一個溫和慈祥的長輩,但話里話外根本不給凌星文任何拒絕的機會。

    聞言,凌星文心知再拒絕也沒什么意思了,于是便扯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應和道:“您真是太客氣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李弘盛臉上的笑意更深了,抬手拍了拍凌星文的肩膀,轉身離開了。

    人一走,凌星文整個人跟融化了似的,瞬間癱了。

    秦暮修一言不發,走上前來輕輕拽了拽凌星文的手臂,“別看了,等會兒轉過頭來有你好受的。”

    凌星文聞言,立馬站直身子,蹭蹭蹭幾步朝著相反方向跑走了。

    他一走,宴觀鳴自然屁顛屁顛跟上,并且臨走之前還怒氣沖沖地撞了秦暮修一下。

    “幼稚。”秦暮修默默吐槽一句,隨后才跟了上去。

    說是巡防,其實也就是回到邊境線上趙煜開過來的那架飛船上。

    大部分士兵都在此駐扎,以防異化體偷襲。

    李弘盛對異化體的態度十分曖昧,既不一網打盡趕盡殺絕但也堅決不讓異化體邁過邊境線一步。

    近段時間異化體幾次試圖將當年那些所謂的真相散布到聯邦各個星球,但最終都被李弘盛的人以技術手段截留。

    雖然別的星球收不到消息,但277星內部的異化體可能多多少少聽到了些風聲,于是兩邊里應外合,制造了不少混亂。

    說是里應外合,但凌星文直覺兩邊異化體其實一直有聯系,畢竟之前他們剛來這里的時候277星的異化體就已經發動過幾場暴亂。

    可李成杰的人處理的方式卻十分粗暴簡單,要么殺了,要么暴力鎮壓。

    長此以往,277星的異化體想不和外面的屠溫同流合污都難。

    有時候凌星文還真是不得不感慨他們姓李的都挺能添亂的……

    幾人前腳剛到飛船,和蝰蛇陳安坐了沒幾分鐘,分析了一下局勢,李弘盛的飯菜就送來了。

    還真如他所說的,首都星的特色菜一個沒少,粗略一看,四五十道菜肯定有了。

    其中幾道……甚至是他在首都星最愛吃的那家酒店的菜,就是之前在秦暮修家點的外賣那家。

    一看這滿桌子菜,在場的人臉色都有些微妙。

    “那什么……”蝰蛇猶豫道:“首領大人這是生怕你餓死在前線?”

    凌星文沉默幾秒,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氣直沖腦門。

    然后怒氣沖沖的凌星文拽了個雞腿塞進嘴里,嘎巴嘎巴嚼了兩下。

    偏偏宴觀鳴是個沒眼力見的,看凌星文吃得香,竟然湊上去和他說要是喜歡他也可以讓家里廚師做的。

    凌星文無語,抄起另一只雞腿塞進了宴觀鳴嘴里,堵住了他那張只會讓人生氣的臭嘴。

    “次啊……康我干嘛?”凌星文惡狠狠地說了句,其余幾人對視一眼,聳了聳肩也跟著開始進食了。

    不過這么多菜他們肯定吃不完,選了一道想吃的,剩下的就都分給了在外面執勤的士兵。

    士兵們大多來自首都星,其中兩個還是當初和秦暮修宴觀鳴一起來277星實習的。

    其余由李弘盛帶來的人也大多來自首都星,在277啃了幾天干糧咸菜正是饞家鄉菜的時候,好在李弘盛讓人送來的東西分量和數量都足夠,于是凌星文便讓人來把剩下的菜全端出去分了。

    飯桌上蝰蛇時不時給陳安剝個蝦夾個菜什么的,就差把飯喂陳安嘴里了。

    但幾人對此也是見怪不怪了,根本沒人理會他倆。

    主要……

    剩下三人,凌星文在生氣,秦暮修在想著怎么才能讓宋遠慰回來,而宴觀鳴在無人的角落暗自雄競。

    秦暮修知道宋遠慰喜歡吃什么,便夾了放在凌星文碗里,反正凌星文在氣頭上啥都吃。

    而宴觀鳴哪知道秦暮修心里想的是什么,只知道他給凌星文夾菜凌星文竟然吃了,于是自己說什么也不能輸,忙夾一塊塞進去。

    偏偏宴觀鳴夾的又是凌星文愛吃,但宋遠慰不是很喜歡的菜。

    于是宋遠慰就這么一口香一口淡,吃得那叫一個難受。

    宴觀鳴貼得太近,宋遠慰總覺得哪里怪怪的,而一旁的秦暮修還在一臉淡定地給凌星文夾菜。

    他每加一次,空氣中的火藥味就更濃一些,漸漸地凌星文也察覺出不對勁了,抬起頭來不解地看著莫名其妙就杠上的兩人。

    “你倆眉目傳情的干什么呢?”凌星文道。

    宴觀鳴聞言,有些惡心地看了眼秦暮修,隨后又委屈巴巴地轉向凌星文:“他給你夾的都是你不愛吃的。”

    “……”凌星文沉默。

    宴觀鳴還是委委屈屈地看他。

    凌星文忍了忍,沒忍住,終于開口道:“能不能好好吃,不能就去坐對面。”

    秦暮修沒說話,十分自然地忽略了凌星文的話,給他碗里夾了一筷子菜。

    不出意外,還是宋遠慰愛吃的。

    凌星文看著放進自己碗里的菜,捏著筷子的手緊了緊,“你不行也過去對面坐?”

    坐在對面,并且兩次被點到的蝰蛇和陳安終于抬起頭來,不解地朝三人看了過去。

    秦暮修還是沒回話,盯著凌星文看了一眼,又給他夾了一筷子菜。

    好了,這下宋遠慰明白了,姓秦的哪是在給凌星文夾菜,這不明擺著在給他夾呢……

    要不要這么幼稚啊……宋遠慰小小無語了一下。

    還沒反應過來,又是一筷子菜。

    好了,宋遠慰懂了,他要是不回去,秦暮修說不定今晚都能過去打地鋪和凌星文一起睡。

    這人還真是……堅持不懈。

    為了不讓矛盾再次升級并且殃及池魚,宋遠慰還是認命地回去了。

    臨走還跟凌星文道了個別。

    他一回去,秦暮修果然不再作妖了,不僅停下了那只邪惡右手,并且還十分愉快地挑了一坨軟爛的紅燒肉塞進嘴里。

    “這個好吃,多吃點。”秦暮修用只有他和宋遠慰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

    吃完,秦暮修才抬起頭來,十分抱歉地看了眼宴觀鳴,“我能好好吃了,不用去對面。”

    其余四人聞言,統一露出了這人用有病并且病得不輕的表情。

    一頓飯,吃得還算和諧,至少在秦暮修看來是和諧的。

    晚餐結束,就是例行巡查,凌星文收拾好東西本想著點兩名士兵跟著去,但宴觀鳴非要跟著,凌星文也沒辦法。

    蝰蛇和陳安倒是樂得看這倆人拉拉扯扯,主要是陳安愛看,蝰蛇也就陪著他一起觀摩了。

    等那倆走了,剩下三人閑著沒什么事聊了幾句有的沒的。

    主要是秦暮修和蝰蛇問了些他暈倒這段時間以來外面的情況。

    蝰蛇倒是知無不言,還順便關心了一下秦暮修的病情。

    “上次我要是反應再快些,你或許也不會暈那么久,也是我疏忽了當時就想著帶安安走,根本沒考慮到那地方適不適合躲藏……”

    蝰蛇和秦暮修解釋著,語氣里帶了些不易察覺的歉疚。

    秦暮修聽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陳安上次……沒受傷吧?”秦暮修問。

    聞言,蝰蛇側頭看了眼旁邊吃飽喝足正在躺尸的陳安,眼神都變得溫柔不少。

    “安安沒事,幸好他沒事……”蝰蛇喃喃道。

    說完,陳安也抬頭看了他哥一眼,四目相對,陳安似乎臉紅了一瞬,立馬移開視線了。

    自從上次差點被異化體炸死,蝰蛇就越發寶貝陳安了,雖然受傷的是他。

    就連宋遠慰都看出來蝰蛇對陳安好像……有些不一樣。

    主要是眼神不太一樣,從前蝰蛇看陳安都是一副哥哥看弟弟的眼神,而現在……則多了幾分繾綣。

    看來真是把他給嚇壞了……

    秦暮修盯著對面的兩人,眼底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

    聊完幾人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到了沒人的地方,宋遠慰本以為秦暮修會和他單獨說些什么的,但今天的秦暮修似乎格外安靜。

    相安無事,一覺睡到大天亮,連夢都沒做。

    第二天一早,于鵬便帶了人過來,說是277基地那邊需要幾個人去協助修復一個什么設施,要求有相關經驗的,最好是軍械制造專業畢業的。

    雖然陳安還沒畢業,但也符合要求,于是便被選中了。

    平時于鵬也會安排一些事情給幾人做,因此陳安也沒多說什么。

    原本蝰蛇也是要跟著陳安一起去的,但還沒開口,于鵬的命令就下來了。

    說最近從其他星球調了幾個軍校的學生過來,之前都是他負責接待新人的,這次也讓他去,反正都在一個地方。

    歪打正著,恰好可以陪著陳安,蝰蛇自然沒什么意見。

    一同去的,還有和秦暮修一起被分配到277星實習的兩人,一個叫杜行,另一個叫于永年,當初是陳安負責掃描的兩人身份芯片,自然對兩人有些印象。

    臨出發前,秦暮修還沒醒,凌星文昨晚出去巡視到現在還沒回來,前線重地又不能沒個像樣的人看著,所以蝰蛇只好去敲了秦暮修的門。

    聽見敲門聲才慢慢爬起來的秦暮修坐在床上懵了幾秒,隨后才拉開被子走了出去。

    開門聽蝰蛇說完,原本不清醒的腦子也瞬間清醒過來了。

    秦暮修擰眉盯著蝰蛇看了幾秒,這才道:“有什么東西是他首領帶來的人都修不好的,還需要你們去?”

    聞言,蝰蛇也愣了一下,“不知道,但看于鵬的樣子挺著急的,反正是在277星,能出什么事。”

    話音剛落,身后已經有人在催了。

    “放心吧,有什么事我會及時聯系你的,走了。”

    說完,蝰蛇便轉身離開了。

    身影很快消失在飛船門口,而此宋遠慰也悠悠轉醒,見蝰蛇和陳安被于鵬帶著離開,還小小疑惑了一下。

    “他們這是要去哪?”宋遠慰問。

    秦暮修沉默著沒回話,只是動身走到了窗邊,目送著幾人的戰車離開。

    清晨時分,太陽的光輝還不足以將遼闊的沙漠照亮,戰車亮著微弱的燈光緩緩駛入了沙漠深處。

    秦暮修立在窗邊靜靜看著,良久才動身離開。

    一兩個小時之后,秦暮修收到了蝰蛇發來的第一條消息,說他們在回程的途中遇到點小問題,早上開出去的戰車撂挑子了,現在他們暫時被困在半路上,讓秦暮修派人去接他們一下。

    秦暮修只看了眼消息,隨后便撥了個電話回去。

    那邊很快接了起來,沙漠上呼呼的風把蝰蛇的聲音吹得有些失真。

    “戰車為什么會突然壞掉?”秦暮修問。

    “不知道啊……”蝰蛇有些苦鬧地抬腿踢了下車輪,“從基地開出來還好好的,先是導航失靈,不知道給我送哪來了,然后輪胎也壞了,我車上還拉著從別的星球調過來的幾個同學呢。”

    聞言,秦暮修直覺不對勁,于是問他:“導航失靈?你清楚你們現在的位置嗎?”

    蝰蛇抬眼看了周圍一圈,漫漫黃沙中隱約能看見石林的影子,又仰頭看了眼太陽的位置,隨后給秦暮修報了個大概的位置。

    “大概是在這地方吧,看著離石林不近,希望不要碰到異化體才好……”

    蝰蛇話音未落身后卻突然傳來一聲槍響。

    刺耳的聲音傳進鼓膜,震得秦暮修下意識把手機移開一些。

    “怎么回事!誰讓你隨便開槍的!”蝰蛇驚呼一聲,隨后手機對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信號頓時斷了。

    “這……怎么回事,你要不去看看吧,好奇怪。”宋遠慰說著,秦暮修已經動身走出了飛船。

    前腳剛邁出去,后腳石林里就飛出一枚炮彈,直沖另一側去了!

    那個方位根本沒人,異化體怎么會朝那地方放炮?

    瞬間,一股不祥的預感直沖腦門,宋遠慰都還沒反應過來,秦暮修已經動身跨上了戰車,打火開了出去。

    “那地方……該不會是蝰蛇他們所在的位置吧?”宋遠慰心里忐忑,開口的時候都沒注意到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

    秦暮修薄唇緊抿,沒有回話,只用力踩著油門,一路疾馳而去。

    車子迫近炮彈落點的時候,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還伴隨著異化體身上那股特殊的臭味。

    越是靠近,起初密集的槍聲卻變得越來越弱……

    宋遠慰心里咯噔一下,緊張得渾身僵硬,連大腦都快不會思考了。

    然而,最后一聲槍響之后,周遭突然陷入了無限寂靜……

    宋遠慰都還沒反應過來,就見秦暮修猛踩剎車。

    破門而出的瞬間,宋遠慰就看見燃毀的戰車和戰車附近巨大的炮坑和……零落的四肢軀干,染血的黃沙和散落在各處,死狀慘烈的異化體又或者是身穿制服的士兵。

    巨大的炮坑對面,又是一陣槍聲響起,秦暮修快步沖進了彌漫的黑煙之中。

    然而,剛邁步進去,宋遠慰就看見了足以讓他終生難忘的畫面。

    黃沙之上,一個被炸得已經看不能稱之為人的東西從炮坑的另一端緩緩爬了上來,長長的血漬拉出一條觸目驚心的紅線,而他懷里還緊緊護著一個人。

    在他們身后,宋遠慰看見了一只被子彈打的胸口直冒膿血的異化體掙扎著將槍口對準了那個正在爬動的人。

    “不要!”宋遠慰驚呼一聲,竟直接變身出來瞬間竄了出去!

    與此同時,槍聲響起,宋遠慰卻被一股大力拽著直接撞進一個熟悉的懷抱,他眼前一黑,視線被徹底隔絕,就連耳朵也被人輕柔地捂住。

    可他還是聽見一聲凄厲的慘叫。

    而那人喊的卻是——安安!

    第78章 第 78 章 秦暮修開槍比那只異……

    秦暮修開槍比那只異化體快了不少, 竟然生生將那只異化體的身子打偏。

    可它還是扣動了扳機,子彈差點正中蝰蛇懷里的陳安。

    哪怕變成那樣了,蝰蛇依舊將陳安牢牢護在懷里。

    一槍打完, 那只異化體也晃動著身子顫顫巍巍倒了下去。

    宋遠慰回過神來, 猛地從秦暮修懷里掙扎出來, 卻看見黑煙盡頭,隱約站著一道很熟悉的人影。

    但煙霧一晃,那人影又消失不見。

    宋遠慰現在也不顧得那么多,只當是錯覺,徑直朝著蝰蛇和陳安沖了過去。

    秦暮修見狀,想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

    宋遠慰幾乎是跪倒在了兩人身旁, 眼前的一幕讓他的手指都在顫動。

    蝰蛇的意識已經有些不清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卻只能從血污的縫隙之中看見那雙熟悉的眼睛。

    “暮……修, 救……安安。”

    蝰蛇說著, 想要轉身把懷里的陳安露出來, 卻已經沒有了任何力氣。

    宋遠慰的雙眼被淚水模糊, 可手上的動作卻絲毫沒有懈怠。

    他大學期間學過急救知識, 此時已經不管不顧地將自己身上的衣服撕下來立刻開始為蝰蛇被炸斷的腿止血。

    衣服不夠就把褲子也撕了, 宋遠慰就像是瘋了一樣,赤紅著雙眼, 迅速又機械地做著急救。

    “撐住, 我帶你們回去, 我會帶你們回去, 撐住好嗎?我求你了”

    宋遠慰的手都在抖,滿眼都是血,猩紅的顏色帶著令人作嘔的氣味, 激的宋遠慰喉嚨一陣泛酸可他不敢停下,蝰蛇的身上就像一個被扎了無數刀子的水球,四處都在漏血。

    “先救……安安。”意識都已經不清醒了,蝰蛇還不忘自己懷里的人。

    “會活下來的,你們都會活下來的,撐住,好嗎?”宋遠慰說著,手邊卻遞來一圈紗布。

    拿了急救盒趕回來的秦暮修也迅速蹲了下來,十分嫻熟地為兩人處理傷口。

    “不會死的,秦暮修……他們不會死的對嗎?”宋遠慰一邊給兩人止血,一邊不斷念叨著這一句,不知道是在說給他自己聽還是說給秦暮修聽。

    “止血劑,這里有止血劑……”宋遠慰手忙腳亂地將止血劑遞到秦暮修手中,余光卻又瞥見了黑煙中的那道人影。

    而這次,宋遠慰肯定,這不是錯覺!

    秦暮修幾乎立刻就察覺到宋遠慰的不對勁,抬頭的瞬間,秦暮修瞳孔猛地一縮,不由分說地將宋遠慰的身子猛地拽進懷里。

    一顆子彈破開煙霧,擦著宋遠慰的手臂落在地上。

    緊接著又是兩槍,秦暮修抱著宋遠慰在沙地上滾了兩圈,腳上也沒閑著,借力將一旁異化體的尸體踹到蝰蛇和陳安身邊,為他們擋下攻擊。

    趁著煙里那人上膛的間隙,秦暮修已經抱著宋遠慰跪立起身,而宋遠慰也眼疾手快,匆忙拔出秦暮修腰間的手槍朝著黑煙里開了一槍。

    噗嗤一聲,是子彈扎入肉里的聲音。

    那人撲通一下跪了下來,宋遠慰這才看清了他的臉——竟然是白天和蝰蛇陳安一起離開的杜行!

    行跡敗露,杜行眼底兇光一閃,子彈不要錢一樣打了出去。

    秦暮修只好先帶著宋遠慰躲閃開來。

    眼見兩人閃躲這么迅速,杜行眼底兇光一閃,竟直接調轉槍口對準了不遠處的蝰蛇和陳安。

    距離太遠,宋遠慰哪怕拼盡全力,卻也來不及阻止。

    嘭!嘭!——

    兩聲巨響!

    瞬間,宋遠慰感覺自己好像失去了聽覺一般,耳邊竟是一陣刺耳的嗡鳴。

    就在宋遠慰被秦暮修抱進懷里的那一瞬間,秦暮修也迅速抬手,朝著對面的異化體開了槍。

    可……他好像還是慢了一步。

    濃重的血腥味蔓延開來,宋遠慰掙扎著想要從秦暮修懷里脫身,卻被秦暮修緊緊抱在懷里。

    宋遠慰能感受到秦暮修抱著他的手都在顫抖,宋遠慰直覺不妙,心一下子沉到谷底,掙扎得愈發劇烈。

    可……脖頸上卻突然有什么冰涼的東西滑落那是——秦暮修的眼淚。

    宋遠慰掙扎的身子猛地一頓,才聽見秦暮修隱約有些哽咽地和他說:“先別看,求你了……你會……你會受不了的。”

    就在剛剛,杜行眼見就要將蝰蛇的腦袋打個對穿,而他懷里暈過去的陳安也在此時睜開眼來——是剛剛宋遠慰和秦暮修給他用的藥起了作用。

    他掙扎著,渾身所有的力氣仿佛都在這這一刻爆發出來,雖然渾身的骨頭都快被剛剛那一張爆炸震碎,但他還是拼盡全力,翻身把蝰蛇牢牢護在懷里。

    嘭!!——

    一聲槍響,正中陳安胸膛。

    迸射的血漿將蝰蛇本就混著血污的臉染得更加鮮紅,溫熱的液體流淌下來的時候,蝰蛇遲鈍的大腦卻在此刻重新運轉起來。

    他不敢相信陳安會在這時候醒過來,更不敢相信陳安竟會突然翻身把他護住。

    他完全愣在原地,心臟像是不會跳了,被炮彈燒焦的手上還捏著剛剛抵御異化體時從陳安手里接過來的槍,那把他親自做的,有著最漂亮花紋的銀白色的槍。

    “不……不要,不要,安安……安安!”蝰蛇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好肉了,被炮火燒焦的手臂露出森森白骨,明明剛剛還能保住成安,此刻卻綿軟無力到連抱住陳安的身子不讓他滑下去都做不到。

    血染紅了他那雙金黃色的眼睛,懷里的陳安胸膛被子彈貫穿,留下一個黑乎乎的血洞,汩汩鮮血從里面流淌出來,一點點淌進蝰蛇癱軟的掌心。

    子彈貫穿胸膛那一刻,陳安沒有絲毫恐懼,可現在看見蝰蛇因為保護他而被炸得面目全非的臉,陳安的眼淚倒是流了下來。

    “哥……”陳安開口,可血卻先聲音一步吐了出來,他淺淺笑了一下,隨后才道:“你護了我那么多回,這次……換我來了。”

    虛弱無力的手想要輕輕觸碰一下蝰蛇的臉頰卻都成了奢望,他只能最后盯著他哥的臉仔細看了看,似要把蝰蛇的樣子刻進靈魂深處。

    他這條不值錢的命因為他哥才茍延殘喘到現在,要不是蝰蛇,或許他早死在那間陰暗狹小的房間里,又或者被隨便賣給某個實驗室,最終在冰冷的實驗臺上斷氣。

    即使沒有這次變故,他也只是一個將死之人,沒人比他更清楚他自己的身體了。

    一命換一命,不虧。

    他以為自己護住了蝰蛇,可……一睜眼他哥竟然成了這樣。

    明明不久之前他哥才剛和他說回去基地之后要給他泡蜂蜜水喝,明明昨晚蝰蛇才剛把他抱在懷里和他說從這里離開之后他們就隨便找個風景好的星球安穩度過余生。

    蝰蛇說他想改個名字,想了好久,昨晚終于想好了,可陳安問他,他卻不說,只神秘兮兮地說等安定下來再告訴他。

    可他注定……聽不到了。

    *

    蝰蛇沒死。

    宋遠慰已經記不得他和秦暮修是怎么把蝰蛇和陳安的尸體帶回來的,而他又是怎么回到秦暮修身體里的。

    現在,秦暮修正站在飛船的醫療處門口,里面燈火通明,隨行軍醫正在搶救。

    杜行也被他們帶回來了,被打得半死的杜行此刻也在里面搶救,他該死,但宋遠慰知道,他不醒這場慘案就不會有答案所以秦暮修把他送進急救室的時候,宋遠慰沒攔著。

    軍醫是凌虞帶來的人,因此還算信得過。

    飛船的走廊里,只有秦暮修和他身邊放著的一張鋪著白布的病床。

    而白布之下,正是陳安。

    聽到消息凌星文和宴觀鳴幾乎是狂奔著回來的,可臨近了卻又猛地放慢腳步。

    秦暮修一個人立在那,垂眸看向蓋著白布的病床。

    而病床的邊緣,沒被白布蓋住的地方,隱約露出一把銀白色的槍。

    而凌星文在看清那把槍的瞬間,身形就晃了幾下,好在宴觀鳴及時把他接住了。

    他們在巡邏的路上遇到點故障,但很快排除了,一聽邊境線響起炮火聲便快快馬加鞭往回趕,現在這個節骨眼上,一點風吹草動都可能引發一場戰爭,更何況這次動靜這么大。

    回來的路上,就有士兵傳來了消息,說是他們的人開車誤闖邊境線,在石林另一面遭受異化體截

    而蝰蛇的車上,還載著剛從別的星球調任過來的八個聯邦軍校的學生,以及杜行,于永年,一行十二人,除了蝰蛇,無一生還。

    凌星文都還沒緩過神來,外面的槍聲和炮彈聲卻震得整個飛船都在顫抖。

    是異化體再次發起了進攻!

    凌星文眼前一黑,顧不得這邊的情況,只深深看了秦暮修一眼,隨后便帶宴觀鳴出去指揮了。

    秦暮修自然也聽到了外面的騷亂,可他連頭都沒抬一下。

    身后的病房里,長達數小時的手術尚未結束,外面就有新的傷兵被送了進來。

    里面不得不勻出幾個醫生來搶救新的傷員。

    而一起送進去的杜行卻已經脫離危險被推了出來。

    漫長的時間在此刻似乎變得飛快,直到最后一個醫生也走了出來。

    看見秦暮修的那一刻,軍醫緩緩摘下了口罩。

    “命暫時保住了,斷肢處理得及時,但醒過來下半生估計也只能躺在床上度過并且病人腦部遭受過重創,能不能醒過來,全看天意了。”

    說完,軍醫便讓人暫時把兩人身邊的病床推去了旁邊的安置室,而急救室里的蝰蛇則被留在里面的隔離室觀察。

    軍醫的話說得很委婉了但最后四個字,卻像是一記重錘砸在了宋遠慰的胸口上,悶得他喘不上氣來。

    這是什么意思?雙死變成了一死一傷?活著那個還有可能……

    宋遠慰不敢接著往下想了,兩個結局都是他不能接受的。

    甚至一開始,秦暮修都沒打算去救蝰蛇,要不是宋遠慰見他尚有一口氣在,拼了命也要把它帶回來,或許黃沙之上埋的就是兩具尸體。

    可現在呢?失去了陳安,還成了這種半死不活的狀態對蝰蛇來說就真的……更好嗎?

    眼淚早在剛剛回來的路上流干了,宋遠慰現在只有一個疑問,為什么明明已經避免了兩人死亡的節點,為什么他們還是出事了?

    他問秦暮修,換來的卻是秦暮修長久的沉默和僵硬的身體。

    秦暮修知道,它終究還是來了——劇情的反噬。

    秦暮修不記得這是自己第幾次給陳安收尸了,他實在不知道自己應該擺出什么樣的表情來才更合適。

    周而復始的劇情,秦暮修早已麻木,他如果繼續活在這里,終有一天會再和他們相遇。

    可宋遠慰不一樣。

    他不屬于這里,也終究不會留在這里,他無法理解秦暮修此刻的沉默和看起來漠不關心的外表。

    “為什么會這樣?”宋遠慰強忍著眼淚,開口問道。

    秦暮修聞言,垂在身側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你知道的,對不對,秦暮修……求求你,告訴我吧,我……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為什么我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去死?為什么……會變成這樣,難道都是因為我嗎……”

    宋遠慰呢喃的聲音像一把把鋼刀插進秦暮修的胸膛,攪動著那早已沒了心臟的胸膛,刺得他生疼。

    最終,秦暮修還是不忍心看他這樣,于是和宋遠慰解釋了劇情反噬的事情。

    故事太長,結局也大多不盡如人意,秦暮修已經盡量讓自己的陳述顯得不那么沉重了,可宋遠慰還是聽出了他話里的意思。

    此前所有的猜測在秦暮修說出有關劇情反噬會以一種更嚴重的方式出現時漸漸變得明朗起來。

    宋遠慰越聽越覺得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緊緊攥住一樣,難受得讓他喘不上氣來。

    他好幾次想要開口,張了張嘴卻都沒能說出口,直到秦暮修把所有關于劇情反噬的事情都和他講了。

    “反噬不止對你們有效,也對我有效,是嗎?”宋遠慰問。

    秦暮修一擰眉,下意識想要反駁,宋遠慰卻沒給他這個機會。

    “你怕我遭受反噬,會像上次那樣被懲罰,所以你一次次阻止我幫助他們,是因為害怕我……都是因為我……是嗎?”

    宋遠慰感覺自己的喉嚨里像是卡了一根不上不下的魚刺,讓他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變得艱難。

    從他到這里來開始,秦暮修做的每一樣違背邏輯的事情似乎都在此刻有了解釋。

    秦暮修聞言,眼神卻漸漸黯淡下去,宋遠慰知道了,他都知道了。

    他會怎么想?他剛剛那番話又是什么意思……

    覺得他是個瘋子,覺得他是個神經病?可以親眼看著自己的朋友,親人,甚至是身邊的所有人走向死亡,而他無動于衷。

    會不會覺得是他的無視才讓所有人走到今天這步田地?

    會不會覺得他明明有能力改變一切為什么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說。

    會不會覺得他是個懦夫,是個徹頭徹尾的縮頭烏龜。

    怎么辦,該怎么辦……宋遠慰會生氣嗎?為他生氣,為他感到憤怒感到不可理喻。

    會嗎?

    秦暮修不敢問,宋遠慰的眼里有很多人,從前是,現在也是,可秦暮修只想讓他看著自己,讓他自私一點,什么都不要想,不要問,好好走該走的路。

    送他離開后,秦暮修自然會想辦法回去和他相聚,他會有辦法的,總會有的,哪怕這里的世界會坍塌,哪怕這里所有人都會死,哪怕他會因此萬劫不復,他都不在乎,都不在乎。

    他只想要宋遠慰,只想要他一個人。

    可宋遠慰萬一討厭這樣的他,又該怎么辦……

    秦暮修的腦袋里一瞬間閃過無數種可能性,混亂的思緒讓他的身體都抑制不住在微微發抖。

    只要宋遠慰活著,他只要宋遠慰好好活著,其他的,他都不在意。

    秦暮修甚至想到了宋遠慰要是實在不接受他,或許他也可以死掉但哪怕只剩一縷魂魄,他也要找到宋遠慰,他一定會永遠,永遠陪在宋遠慰身邊,不離開,不放手,永遠都不……

    可宋遠慰卻說:“你怎么這么傻,秦暮修?你會死的,這樣下去你也會死的,你連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了嗎?沒有人可以為了另一個人連命都不要的……沒有……”

    緊繃的身子幾乎霎那間癱軟下來,秦暮修愣在原地,反復咀嚼著宋遠慰這番話,嚼透了,嚼爛了才終于從殘渣中拼湊出一點點憐惜,一點點……不舍。

    良久,他喉嚨里泛起的酸澀都快把他整個人給淹沒了,秦暮修才開口道:“你是在可憐我嗎?”

    宋遠慰實在不知道說什么好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對秦暮修是什么態度。

    但當他聽秦暮修說劇情的反噬不僅會作用在劇情里的人身上,更會作用在他身上時,宋遠慰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秦暮修在擔心他。

    那種情緒或許比擔心更深,更濃,一種讓人一往無前,不懼生死的感情。

    是什么呢?

    宋遠慰不敢想。

    但他知道,這是秦暮修對他的,不是對那個在宋遠慰的情感記憶里一片空白的系統001.

    “不是可憐,秦暮修,不是可憐……我……”

    宋遠慰實在不知道說什么好了,他只能從秦暮修身體里出來,也顧不上這地方會不會被人發現。

    發現就發現吧,宋遠慰現在也顧不上那么多了。

    胸腔里那顆心臟實在太不聽話了,它痛得就像是被人一刀刀剖開了、撕碎了最后又揉成一團似得,皺皺巴巴卻又酸脹難耐。

    它或許是想它的主人了,所以宋遠慰抱住了秦暮修。

    從背后,緊緊抱住了秦暮修。

    心臟跳動的聲音,一下下,震得人耳根生疼,秦暮修不可置信地低頭看向自己腰間那雙手,而心跳聲就好像從他的胸膛里傳出來的一樣,每一下都敲在秦暮修已經快要麻木的大腦上,叫他快點清醒過來。

    “你……你這是……”

    秦暮修的手懸在半空,久久不敢放下,生怕一碰到腰上那雙手,它就會猛地縮回去一樣。

    宋遠慰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見秦暮修這副模樣,他的腦袋又清醒了些,動了動身子想要松開雙手。

    卻在這時,秦暮修回過身來,把他緊緊按進了懷里。

    “宋遠慰……”秦暮修喊他,卻什么都不說。

    宋遠慰嗯了一聲,也沒了后話。

    第79章 第 79 章 這場戰爭來得比之前……

    這場戰爭來得比之前幾次都要突然和激烈, 凌星文被困在前線幾乎半個月沒合眼。

    而李弘盛卻一改之前的曖昧態度,竟然打了調令從首都星派兵過來增援,大有一種要把異化體趕盡殺絕的氣勢。

    戰火在沙漠上燒了整整一個月, 弗林在一次待命突襲的過程中不幸殞命, 死在了277星的邊境線上。

    而屠溫來不及為他的恩師悼念, 甚至弗林的尸體還在邊境線上沒有抬回來,他就下令全面炮火壓制,誓要攻進聯邦。

    身在前線的凌星文和凌虞根本不知道屠溫到底發的哪門子瘋,才會突然不顧一切地發動戰爭。

    一切的變故都源自沙漠中那輛被燃毀的戰車。

    嫌疑人杜行就關在凌虞飛船的監禁室里,凌虞暫時封鎖了消息,除了飛船上的軍醫和凌虞等人其他人都暫時不知道杜行的存在。

    嘭!

    一聲巨響, 陰暗狹小的監禁室被暴力踹開, 一道刺眼的光芒射了進去, 照出里面一坨臟兮兮的人影。

    刺鼻的氣味刺得秦暮修不由得后退幾步, 他皺了皺眉隨后一揮手讓身后的士兵把里面的人拖了出來。

    仗打了多久, 杜行就在這里被關了多久, 每天會有醫生來給他注射營養劑, 確保他不會死, 但也僅僅是不會死的程度罷了。

    監禁室沒有廁所, 更沒有睡覺的地方,因此杜行身上滿是惡臭。

    秦暮修讓人把他拖出來之后, 又命人用高壓水槍把他從上到下沖了個遍, 這才勉強能夠走近一些。

    杜行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腫脹的眼睛只能勉強睜開一條縫來, 但他還是在看見秦暮修的瞬間止不住顫抖了幾下。

    “你……你是鬼,你身邊那個……嗚嗚!”杜行話都沒說完,就被秦暮修毫不留情地用槍口堵住了嘴。

    牙齒磕碰在槍身, 摩擦著金屬槍殼,發出了一陣刺耳的聲響,有那么一瞬間,秦暮修是想扣動扳機直接送他升天的,但宋遠慰制止了他。

    捏著槍的手晃了晃,秦暮修才沉沉開口道:“關傻了嗎?都開始說胡話了,上將待會兒提審的時候,希望你清醒一些,否則這槍里的十幾顆子彈估計都要喂到你的肚子里去,懂了嗎?”

    秦暮修在前線鏖戰了好幾天,眼底布滿了紅血絲,現在臉色一沉盯著杜行,就如同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靈一般,叫人膽寒。

    一想到陳安的死,蝰蛇重傷昏迷至今未醒,都和眼前這人脫不了干系,哪怕知道他或許和從前一樣都是刺痛派來執行“死亡”任務的,但秦暮修的怒氣還是很難收住。

    杜行本就神志不清,被他這么一威脅,渾身抖得跟篩子一樣,驚恐地盯著秦暮修,哪還說得出半個不字。

    秦暮修見他這樣,冷冷掃他一眼,隨后毫不留情地把槍從杜行嘴里拔了出來,隨后吩咐道:“帶出去吧。”

    身后的士兵這才走上前來把杜行架著走了出去。

    秦暮修跟在幾人后面,腳步稍慢一些。

    “剛剛嚇到你沒?”秦暮修突然開口。

    宋遠慰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秦暮修的語氣實在有些……太溫柔了,宋遠慰緩了幾秒才道:“沒……沒事。”

    宋遠慰知道秦暮修非要過來親自把杜行帶過去就是為了讓他不要亂說話,畢竟當時他很有可能躲在暗處看見了宋遠慰變出來的全過程。

    雖然看他現在這個精神狀態說出來的話可能也沒什么人信,但小心些總沒錯的。

    只是……秦暮修剛剛的語氣簡直太肉麻了,跟哄小孩似得,宋遠慰聽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這些天,他也總和秦暮修說別總用那種語氣和他說話,但自從上次一沖動給了秦暮修一個‘友好’的擁抱之后,秦暮修好像……變了個人似得。

    具體哪里變了,宋遠慰也說不上來,但每次和秦暮修說話都變得……怪怪的。

    但前幾天秦暮修幾乎忙得腳不沾地,也沒什么時間和宋遠慰說話,偶有空閑,就是剛剛那副語氣,要么問他有沒有想吃的,要么問他跟著打仗累不累,要不要休息。

    那語氣就跟哄小孩一樣,宋遠慰一時間還有些難以適應。

    雖說對兩人的過去和秦暮修的良苦用心宋遠慰都多多少少知道些了,但要讓他短時間內就徹底接受秦暮修還是有點困難。

    秦暮修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所以平時除了言語上有些變化之外,倒也沒做其他更出格的事。

    杜行被押解去了飛船的會議室,一進門,秦暮修就看見了端坐主位的凌虞和他身邊的凌星文,當然,還有一直纏著凌星文的宴觀鳴。

    凌虞單手撐著腦袋,正在聽趙煜匯報些什么,越聽臉色越沉,連軸轉了這么久,每個人臉上都帶了些疲色,凌虞也不例外。

    見秦暮修把杜行帶了進來,凌虞才抬手示意趙煜先暫停匯報。

    “這就是當時活下來的那個?”凌虞擰眉看了眼地上癱軟的一坨人,不悅地皺了皺眉。

    戰事到如今才算稍有緩和,而凌虞遲遲不提審杜行也有她的考量。

    其實早在案發當天,異化體突然一反常態地攻了進來,凌虞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她派趙煜暗中去調查過,發現當年于鵬把蝰蛇和杜行等人帶去277星基地之后,李弘盛曾私下召見過杜行。

    而另外八個從其他星球調任過來的軍校學生身世其實大差不差,說是學生但他們其中有幾個年紀稍長一些的,已經分配了官職,在各個星球留任,真正的學生只有蝰蛇,陳安以及杜行和于永年。

    后四個,無一例外都是在差不多時間被分配來277星的實習生。

    那么李弘盛為什么要單獨召見杜行,杜行又為什么會對蝰蛇等人痛下殺手?

    技術人員破解了當時事故車輛的導航記錄,發現那輛車在從277星基地出發前,導航系統就被下了手腳。

    幾人都對邊境線的環境不熟悉,自然只會按著導航走,車上的導航卻把他們帶到了異化體的領域。

    進去也就算了,那地方只要及時掉頭,其實也不會有什么大問題,偏偏就在蝰蛇打算掉頭返航的時候,車胎卻爆了。

    要真是巧合的話,那也太巧了些。

    更何況死的那幾個人,還各有各的故事,但總結一點就是——他們基本都是孤兒。

    事情來得太蹊蹺,加上之前一直不肯調派援兵的李弘盛也突然跟開了竅似得不僅增派援手,還下令邊境線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異化體打回老家去。

    前因后果一聯系,很難讓人不懷疑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貓膩。

    一直關著杜行沒查一來是怕李弘盛的人發現還有活口,二來前線的確需要人手,如果貿然行動,就算真的查出什么,凌虞短時間內恐怕也拿不出對策,反倒打草驚蛇。

    如今戰局稍稍穩定一點了,凌虞才敢把人提出來審問。

    那個杜行被關了幾天,渾身上下就跟吸了一樣,枯槁瘦弱,渾身的骨頭都有些異常地凸起,看起來有些恐怖。

    他神志不太清醒,凌虞和趙煜輪番問了幾個關鍵性問題,他都答非所問,一副神志不清的樣子。

    “再問一遍,當時沙漠里那一槍是不是你開的,首領召見你到底和你說了什么?”

    趙煜見他眼神飄忽,直接蹲下身來,把他的衣領提著,逼他和自己對視,可杜行卻突然嘿嘿笑出了聲。

    “你猜……該死,都該死,我也要死……這里有鬼,有鬼你知道嗎?會突然變出來那種鬼……”杜行不知所謂地說著一些胡話。

    趙煜聞言,眉頭止不住皺了皺,平時對付這種嘴硬又裝傻的犯人,他是很有一套的,但畫面太過血腥,現場又有幾個小孩子在,他一身本領倒是不太能施展得開。

    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趙煜才轉頭看向凌虞。

    “看我干嘛?你平時怎么審的現在就怎么審。”凌虞的話冷颼颼地砸了過來。

    趙煜又有些猶豫的轉頭看了眼身后的凌星文等人。

    “看他們干什么?又不是小孩子了。”凌虞扶額。

    好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

    趙煜說完,便開始了他殘暴的審問。

    凌星文簡直看得目瞪口呆,他還沒震驚完,結果一轉頭就看見秦暮修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害怕嗎?害怕的話我還可以捂上耳朵的。”秦暮修溫溫柔柔地問了宋遠慰一嘴。

    “……你,”宋遠慰腦補了一下秦暮修此時的樣子,只覺得有些想笑,“你手放下來吧,這樣又蠢又顯得不太正常。”

    “沒事,怕你看了晚上睡不著。”秦暮修道。

    “不看也聽見了,再說我根本就不怕。”宋遠慰繼續嘴硬。

    “喔……”秦暮修說著,竟真的松開了手。

    睜眼的瞬間,恰好是趙煜兇神惡煞把杜行按在地上用電棍滋啦啦烤肉的畫面。

    宋遠慰有心理準備,但顯然準備少了。

    感受到心跳變快,秦暮修才悶悶笑了一聲,不動聲色地將視線轉移向別的地方。

    “都說了你會嚇到的。”秦暮修略微有些不懷好意的聲音傳來。

    “你幼不幼稚?”宋遠慰沒忍住問了一嘴。

    “只對你幼稚。”

    “……”

    雞皮疙瘩瞬間掉了一地,果然還是……不太能接受秦暮修突然這么說話。

    兩人聊了這幾句的功夫,趙煜那邊卻已經結束了戰斗。

    他掰了掰手腕,這才重新把半死不活的杜行從地上拽了起來。

    “說,我就放過你,不說,這樣的手段我還有成百上千種,反正時間還長,我們可以挨個試過……”

    陰森森的語氣和平時嘮嘮叨叨的趙煜一點都不搭邊。

    杜行或許是真的被他嚇壞了,忙舉起雙手顫顫巍巍的哭嚎兩聲。

    “是首領,是他……他讓我干的……是他!!!”杜行的聲音很小,但在場的人都聽清了。

    尤其是凌虞,在聽見首領兩個字的時候,視線就已經掃了過去。

    杜行被逼著,生生把李弘盛那天和他說的計劃全都吐了出來。

    原來當初那些異種雖然在凌虞的干涉下并沒有被完全抓捕回來,但后來李弘盛還是派人去查看了那些異種后來的動向并且給他們每個人都建立了檔案,方便隨時追蹤。

    而那些最終活下來的,都在他的示意下被招進了軍校,方便他繼續觀察和管理。

    軍校的食堂地下便是一個巨大的實驗室,而每年軍校的體檢,其實都是在暗中觀察那些異種們的生長情況。

    結果當然很明顯,異種們并沒有擁有那種神乎其神的不死能力,相反,他們會繼承一些異化體和人類身上共同的基因疾病,因此壽命可能更短。

    李弘盛原本還算有點良心,見實驗失敗,便想著任由他們自生自滅算了。

    可異化體們卻從277行偷走了一些異種的尸體,而屠溫和弗林也不是什么吃素的人,既然知道異種尚有活口就自然順藤摸瓜猜到了李弘盛不可能殺死所有異種。

    所以它們一邊佯裝進攻,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戰局上,一邊暗中調查異種的去向,這一查還真讓它們查出端倪,并且想要以此要挾李弘盛。

    李弘盛從來就是個心狠手辣的人,既然被發現了,那么這個污點就該被抹去。

    所以,他找了杜行去,親手策劃了那一場慘無人道的殺戮。

    眾人聞言,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污蔑首領可是重罪,還有……那么多人他為什么偏偏選擇你?”凌虞一拍桌子,厲聲詢問道。

    可杜行瘋了一樣突然癱倒在地上,渾身止不住地抽搐著,就連身上的骨頭都因為他扭曲的姿勢發出一陣喀喀的響聲。

    這場面實在是太詭異了,就連趙煜都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可杜行卻突然抬頭,一雙怨毒的眼睛狠狠剜向秦暮修,旋即又瞳孔十分害怕似得把自己蜷成一團。

    “鬼……有鬼,眼睛一樣的鬼……有鬼……”杜行嘴里不清不楚地念叨著什么,凌星文聞言,像是想到什么,眸色一沉,緩緩轉頭瞥了身旁的秦暮修一眼。

    杜行說這話信息量實在太大,凌虞也不敢輕易相信,但……李弘盛人為人她再清楚不過,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連自己的親哥都不放過,又怎么會憐憫一些可能會威脅他地位的異種?

    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李弘盛接下來又想干什么呢?

    孤注一擲,一舉消滅所有異化體嗎?

    看他現在對錢現在戰局的關心程度和雷霆手段,不難猜出他會有這樣的想法,

    可如果真是那樣,277星那些原本歸降的異化體們呢?他又打算怎么處理?

    難道也一并殺死嗎?

    冤冤相報何時了,更何況這么大規模的屠殺和戰爭,聯邦的能源、兵力、財政是否能跟上,就算跟上了,也必然會產生財政上的巨大缺口。

    這個缺口最終只會由往后數代聯邦公民來填補,填補不上,聯邦面臨的就是解體重建。

    不管是哪一樣,帶給聯邦的打擊都將是毀滅性的。

    凌虞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杜行發完瘋整個人只剩最后一口氣了,都沒等到搶救,就一命嗚呼了。

    不過從他剛剛瘋瘋癲癲狀態下吐出的話里,幾人隱約拼湊出當時李弘盛召見杜行時,身邊還可能有其他人在。

    而且那個人很有可能還參與了這場屠殺的策劃。

    凌虞沉思片刻,心中便有了人選——秦開正最近總往李弘盛住處跑,并且他對異種的事情也多少知道一些,如果說除了李弘盛,還有人參與了這場謀劃的話,那個人很有可能就是秦開正。

    口供得到了,凌虞很快安排人去查了277星基地的監控,證實了當初杜行被于鵬帶去見李弘盛的時候,和李弘盛待在一起的就是秦開正。

    至于李弘盛為什么選杜行來實施這次計劃,凌虞也很快查到了答案。

    異種們大多是孤兒,但杜行的情況要更復雜一些,他很小的時候就被領養,后來養父母出車禍死了,把他們唯一的孩子留給了杜行,而那個孩子如今正在聯邦軍校上大一。

    或許是李弘盛用那孩子的性命做要挾,杜行才同意下來,又或許還有別的原因,但好在……事實已經很明了了。

    凌虞帶著趙煜離開了飛船,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他們走后,杜行的尸體也被帶走了,而凌星文在會議室坐了很久很久,一雙眼睛盯著杜行剛剛躺過的地方看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宴觀鳴喊他,他才緩緩回過神來。

    三人一起離開了會議室,臨走之前又拐去病房看了一趟蝰蛇。

    他依舊沉睡著,不知道什么時候會醒過來,至于陳安的尸體,以聯邦現在的科技水平,完全可以保證在他們有生之年內都不會腐敗,容貌還能保持原樣。

    但幾人都不知道等蝰蛇醒過來了要怎么面對陳安已經不在人世的事實。

    在病房待了一會兒,三人才各自離開。

    前線沒秦暮修什么事了,他自然回了房間。

    剛剛在病房待了一會兒,看見蝰蛇那樣,宋遠慰心里還是有些難受。

    秦暮修或許是察覺到了,于是一進房間就把門鎖上了。

    “難受嗎?”秦暮修問。

    宋遠慰也沒瞞著他,淺淺嗯了一聲。

    “還有時間的話,介不介意出來面對面談談?”

    自從上次有些莽撞地抱了秦暮修之后,兩人也沒什么時間坐下來好好談談,想起秦暮修最近的表現,宋遠慰覺得談談也行,于是便嘭地一下變了出來。

    秦暮修那雙略顯陰沉的眼睛幾乎在看見宋遠慰的瞬間就染上了笑意。

    “好久不見了。”秦暮修道。

    “……那什么,你不用這么和我說話的其實,”宋遠慰有些不自在地朝后挪了挪身子,“我們就還是之前那種對話方式就好了,真的。”

    說完,宋遠慰轉頭悄悄瞥了秦暮修一眼,好家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秦暮修竟然低垂著眉眼,委委屈屈地看著他。

    “你不喜歡的話,我不說就好了。”聲音也有些顫抖,活像一只被主人扔在路邊的大型犬。

    宋遠慰一看他這樣,瞬間慌了神,“你……你這是干什么?我也不是那個意思,不是……”

    話還沒說完就被秦暮修打斷,“可你那時候明明抱我了,我以為你接受我了才這樣的,你不喜歡我不說就是了。”

    “那什么,你聽我解釋,當時我抱你是有別的原因的,我們……朋友和朋友之間也會通過擁抱來表達感情對不對,我那會也不是那個意思……”

    于是秦暮修又抬頭看他,這次的眼神更可憐了。

    “可你抱的是我的腰,你也會抱別的朋友的腰嗎?”

    “……”

    “我是個很傳統的人,抱了就會負責那種,但沒關系,你不喜歡的話,我也可以當做什么都沒發生的。”

    “…………”

    “我知道你現在還很難接受我,沒關系的,只要你別討厭我就好了。”

    嘶……

    怎么還越描越黑了。

    宋遠慰有些尷尬地抬手撓了撓頭,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討厭你。”

    說完,宋遠慰立馬后悔了,因為秦暮修幾乎瞬間抬起頭來,一雙眼睛就跟放了個鐳射手電筒一樣,閃的宋遠慰直發暈。

    “那你是喜……”

    “哎哎哎!我沒說啊,你別亂講。”宋遠慰意識到秦暮修想要說什么,立馬打斷了他。

    秦暮修倒是從善如流,一副我懂了,但你不讓我說我就閉嘴的樣子。

    宋遠慰見他這副模樣,簡直開始懷疑人生了。

    這對嗎?

    秦暮修別是被什么人奪舍了,就一個擁抱,他就變成這樣了?

    宋遠慰盯著秦暮修那張冷峻的帥臉,人生第一次陷入了無盡的沉思。

    “要洗澡嗎?我給你拿衣服?”秦暮修見宋遠慰盯著自己,挑了挑眉問道。

    那眼神里還帶了些……不太筆直的意味在里面。

    場面實在太尷尬了,宋遠慰現在只想逃遠些,于是悶頭鉆進了浴室,只留秦暮修一個人坐在床邊。

    直到浴室門啪的一聲關上,秦暮修才緩緩轉頭看向緊閉的浴室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

    第80章 第 80 章 等宋遠慰裹著浴巾從……

    等宋遠慰裹著浴巾從浴室走出來, 卻發現秦暮修手里拿著干凈的換洗衣物,斜倚在門口,不知道等了多久。

    見他出來, 秦暮修才站直身子, 把手里的衣服往外遞了遞, “看你沒拿衣服,穿這個吧。”

    宋遠慰看了眼秦暮修手里那件他穿過的襯衣,怎么看怎么覺得眼熱,之前穿得有多從容,現在看見那衣服宋遠慰就有多尷尬。

    “那什么……其實不穿也沒事,我等會兒就回去了……”

    宋遠慰的本意是不想穿秦暮修穿過的, 但這話說出口卻怎么聽怎么奇怪。

    “是嗎?不想穿也沒事的。”秦暮修輕笑一聲, 收起了懷里的襯衣, 轉頭又拿出吹風機, “那我幫你把頭發吹干吧。”

    宋遠慰瞳孔地震, 從秦暮修手里奪過吹風機, 尷尬道:“我……我自己來就好, 你快去洗吧。”

    說完, 更后悔了, 這對話怎么越說越不對勁?好像在某些限制級片子里見到過……

    越描越黑的宋師傅低垂著腦袋,耳朵根不知道是被熱氣熏的還是羞的, 總之透紅。

    秦暮修不經意間瞥到, 迅速移開眼沒敢多看。

    浴室響起水聲, 宋遠慰緊繃的身子才稍稍松懈下來。

    雖然嘴上說著不要秦暮修的衣服, 但他實在沒什么可以穿的了,于是又只好把秦暮修疊整齊放在床邊的衣服撈起來套在了身上。

    沒辦法,萬一之后還要出去辦什么事, 總不能裹著浴巾吧,很像變態……

    給自己吹了頭發,秦暮修還是沒有出來,忙了這么幾天,不止秦暮修沒睡好,就連宋遠慰也沒怎么睡。

    秦暮修忙著打仗,他也沒閑著,每天都在忙著研究原著。

    劇情走到如今,已經快接近秦暮修死亡的節點,但現在的劇情又很多地方都和原著不一樣了,宋遠慰也不確定秦暮修會不會死,又會在什么時間死。

    但按照秦暮修和他說過的劇情反噬理論來說的話,這些被改變的劇情細節,最終都會作用回事件的主人公身上。

    也就是說,該死的最終都會死,只是時間先后問題罷了。

    可宋遠慰研究了這么多天,實在沒想到現在這種劇情條件下,秦暮修還有什么合理的理由去綁架折辱凌虞,然后激化他和凌星文之間的矛盾,最終達到凌星文被逼無奈殺死秦暮修的結果。

    宋遠慰不想秦暮修死,雖然這話說著有些肉麻,但宋遠慰想救秦暮修。

    至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去死。

    宋遠慰看了眼自己的劇情點,上次被扣了四十多,但陳安和蝰蛇出事那天,劇情點又漲了回來,甚至是暴漲。

    宋遠慰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簡直氣得想去找主系統理論,但主系統并沒有搭理他,任憑他怎么鬧都沒得到回應。

    后來這幾天,劇情點也莫名其妙上升了不少,加加減減,劇情點竟然已經有了百分之七十幾,甚至秦暮修的黑化值都已經達到了驚人的數值八。

    有些想不明白這些東西的計算依據到底是什么……

    宋遠慰記得當初主系統誘騙他來這里的時候說的是劇情點到達百分之八十的時候他就可以擁有一個全新的身體,容貌智力,甚至財富什么的都可以由他自己定制。

    對了,還給他買了保險來著……

    宋遠慰現在十分懷疑主系統這話的可信度。

    但不管怎么樣,既然宋遠慰已經知道了一切,就肯定不會讓秦暮修再死一次的,說什么也要救他。

    宋遠慰胡亂想了很多,又是劇情又是和秦暮修的尷尬相處,等回過神來才發現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但秦暮修還是沒有出來。

    一旦停止思考,腦子就開始變得困頓。

    浴室嘩啦啦的水聲就好像催眠曲一樣,聽得宋遠慰眼皮直打架。

    “大男人洗澡怎么也洗這么久……”宋遠慰嘟囔兩句,腦袋卻已經有些不清醒。

    看了眼自己兌換的時間也差不多要用完了,宋遠慰干脆靠在床邊準備先瞇一會兒,反正按照這個速度,秦暮修洗完出來他也差不多自己回去他腦袋里了。

    成功說服自己的宋遠慰倒是心安理得地靠在床邊睡了過去。

    他的呼吸才剛變得均勻,浴室門就被人小心打開。

    秦暮修裹了條和宋遠慰差不多的浴巾走了出來,身上的頭發上的水漬早就擦干了,一點不像剛洗完澡的樣子。

    輕手輕腳走到宋遠慰身邊,見宋遠慰換上了他的襯衫,無知無覺地躺倒在床邊,秦暮修的眼神都暗了幾分。

    但他什么都沒做,只是緩緩蹲下身去,把自己的額頭貼著宋遠慰毛茸茸的腦袋。

    兩人之間的距離被無限壓縮,秦暮修細數著宋遠慰呼吸的節奏,盯著他微顫的睫毛,沉入深潭的眼睛里醞釀著一些叫人看不懂的情緒。

    宋遠慰清淺的呼吸撒在秦暮修鼻尖,帶起陣陣癢意。

    秦暮修身子微微前傾,唇瓣接觸到宋遠慰臉頰的第二秒,眼前的人卻突然消失在自己眼前。

    動作頓住,秦暮修緩緩睜開眼來,看著空蕩蕩的床鋪,回味著唇瓣上殘留的溫度。

    胸腔里的心跳聲變得強烈起來,秦暮修才起身,拉著被宋遠慰躺過的被子蓋在了身上。

    天剛蒙蒙亮,外面就傳來一陣爭吵的聲音,隔著門板隱約傳來,吵醒了睡夢中的秦暮修。

    他睜眼,宋遠慰也醒了過來。

    發覺是秦暮修的視線,宋遠慰就知道自己的時間耗光已經回來了。

    “要再睡會兒嗎?我可以戴耳塞。”秦暮修道。

    外面的爭吵聲大了起來,宋遠慰認出那是凌星文的聲音,于是清醒過來,“沒事,去看看吧,好像是凌星文。”

    秦暮修這次才穿了衣服起身開門。

    外面的果然是凌星文,而他對面站著的正是凌虞,兩人不知道說了什么,臉上的神色都有些難看。

    見秦暮修出來,凌虞立馬收聲,轉頭對凌星文說了句:“這是整個凌家的決定,不是我一個人的,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隨后便轉頭走了。不給凌星文任何反駁的機會。

    凌星文立在原地,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久久沒有松開。

    察覺到身后有人走近,凌星文才收起了眼底的情緒。

    “吵醒你了?”凌星文道。

    “沒,出來看看你有沒有事。”秦暮修回答道。

    “有事,有很大的事,但我不知道要不要和你講。”

    聞言,秦暮修心里大概猜到些什么,張了張嘴,說:“你很少有不能和我講的事。”

    凌從文抬頭看他,眼神里閃過一絲復雜,“因為這件事,我覺得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說完,轉頭離開。

    秦暮修盯著凌星文遠走的背影,眸色漸漸沉了下去。

    凌星文異常的表現也讓宋遠慰覺得有些奇怪,本想追過去問問他發生了什么,但秦暮修卻把他喊住,問了些有的沒的。

    被秦暮修這么一打斷,宋遠慰也就忘了要去凌星文那邊的事情了。

    自從與凌星文清晨一別,又過去了三天,前線戰事再度緊張起來。

    這次,異化體們傾巢而出,就連李弘盛都沒法再端坐后方,竟也親自領兵上陣。

    而首都星內部,凌虞的姐姐,接到一封來自277星的絕密郵件。

    戰場上滾滾濃煙遮天蔽日,戰場之后的首都星,也悄悄變了天。

    軍隊在李弘盛的指揮下,和異化體對轟了一整天,四周的沙丘都快被移平了雙方才終于有停手的趨勢。

    飛船,會議室,李弘盛啪地一下,將自己身上的戰術盔甲卸了下來砸在了桌子上。

    身旁的秦開正和于鵬都被嚇了一跳,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把李成杰那個蠢貨帶進來。”

    李弘盛一聲令下,自然有士兵快步跑了出去執行他的命令。

    “今天不是讓你放帶有病毒的炮彈嗎?為什么不執行?”李弘盛陰沉著臉轉頭質問于鵬。

    于鵬被他一個眼神嚇得有些手抖,但還是盡量冷靜地回答道:“凌上將的人一直在炮臺附近蹲守,我們的人反根本插不上手啊……”

    “聯邦督察院那群老東西今天竟然給我發函詢問當年啟動異種實驗基地那筆撥款的流向,他們是不是聽到了什么消息?”李弘盛的聲音里透著刺骨的冷意。

    于鵬聞言,有些驚訝地抬頭,“他們怎么會知道這件事?”

    李弘盛眼底透出兇光,語氣十分不友善地吼道:“我怎么知道?現在當務之急是趕緊把這群煩人的怪物通通解決掉,只要它們都死光,到時候誰還會為了一群只剩尸骸的怪物出來和我作對?”

    “可是……”于鵬有些猶豫,“且不說異化體們已經研究出了能夠對抗病毒的抑制劑,更何況前線的士兵們也會受到……”

    于鵬的話還沒說完,就已經察覺到身側一道冷得快要凝固起來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都不用轉頭于鵬就能想象出力弘盛吃人般的眼神。

    “這不是我想聽到的答案,你跟在我身邊最久,別讓我失望好嗎?”

    李弘盛森冷的聲音傳來,被點名的于鵬簡直抖若篩糠。

    “至于抑制劑的事情,秦總會協助你,畢竟,那種抑制劑就是他用自己兒子的血研究出來的,但你們只有三天的時間,辦不好這件事,我想你們也不用再待在這地方了。”

    被點名的秦開正倒是樂于接受這份挑戰。

    畢竟他當初和李弘盛說了抑制劑的事情之后,李弘盛不僅沒有責怪他走私,反倒贊許他對抑制劑研發的貢獻,兩人的想法不謀而合。

    像異化體這種怪物,生來就是低賤的,有用就用,沒用就該通通殺掉才對。

    李弘盛交代完便讓兩人出去等著——他還有幾個視頻會議要開。

    于鵬如蒙大赦,忙帶著秦開正從會議室逃一般溜走了。

    從會議室出來,兩人也沒閑著,于鵬帶著秦開正直接回了277基地,在那里有專門的實驗室供給秦開正用。

    兩人走得匆忙,絲毫沒注意到角落里藏著的半片人影。

    “凌星文去哪了?”宴觀鳴堵住秦暮修,氣沖沖地問他。

    被莫名其妙堵住的秦暮修一挑眉,稍稍后退了幾步,“在我房間。”秦暮修道。

    聞言,宴觀鳴和宋遠慰都驚了一瞬,“怎么可能在你房間?你放屁!”

    秦暮修撇了撇嘴,推開宴觀鳴走了出去,“問也是你要問的,說了你又不信。”

    宴觀鳴倒是快步追了上去,“我一天沒見他了。”

    “我也,所以人不在我這,你可以不用纏著我了,另外,我對凌星文百分之一萬沒意思,我有喜歡的人,別整天胡思亂想。”

    秦暮修說完,宴觀鳴腳步猛地一頓,“你有喜歡的人?誰啊?我認識嗎?你倆好上沒?”

    雖然這八卦是對著秦暮修說的,但宋遠慰聽他這么事無巨細地打聽總有一種莫名的羞恥感。

    察覺到胸腔里那顆心臟跳得有些歡快,秦暮修這才微微勾了勾唇角回答道:“和你沒關系,你也不認識,少打聽。”

    言畢,快步離開了,沒理會身后咆哮的宴觀鳴。

    “我和別人說我有喜歡的人不會讓你感到煩惱吧?”秦暮修突然問。

    宋遠慰被他這句話砸得有些懵逼,頓了頓才尷尬地回答道:“我……我煩惱什么,你說的又不是……”

    “又不是你,”秦暮修打斷他道,“沒關系的,我知道要讓你短時間內接受我,可能很難,但我只要你清楚,我喜歡的是你就夠了。”

    突如其來的表白弄得宋遠慰不知所措。

    “我只要你知道,我只喜歡你,永遠永遠,你接不接受我那是你的事情,我不會怪你的。”秦暮修語氣誠懇。

    “啊……那什么,那什么你,你早上是不是忘記吃飯了,我好餓喔哈哈。”

    宋遠慰十分生硬并且強行轉移了話題。

    秦暮修聞言,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下次不想聽我說的話可以直接喊停,我會停下的,不用這么著急……”

    被看破小伎倆的宋遠慰尷尬得腳趾扣地,但又覺得秦暮修這樣實在有點 ……說不上來的可憐。

    算了,何必做這些無謂的爭執,宋遠慰如是安慰自己,人家心都給你了,聽他講兩句廢話又怎么了。

    于是宋遠慰十分順利地說服了自己筆直的良心。

    “我不是那個意思,”宋遠慰解釋道“我……現在還暫時不能接受男人和男人,你得給我時間適應不是?再說了,拋開那層關系,我們還能成為好朋友不是嗎?”

    好朋友……

    秦暮修的臉色微微沉了幾分,但臉上依舊維持著得體的微笑,“好,我們慢慢來。”

    至于‘那層關系’,不可能拋開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這樣才對嘛,喔,還有一件事想問你,按照現在的劇情發展,你應該,大概,也許,暫時沒有綁架凌虞的打算吧?”宋遠慰問。

    秦暮修當然知道宋遠慰這話里的意思,于是從善如流地回答道:“暫時沒有。”

    “???以后也不準有。”宋遠慰的語氣突然變得嚴厲。

    雖然秦暮修現在沒有什么投奔異化體的行為,但他之前畢竟有過幫助異化體的前科。

    在宋遠慰沒想到對策之前,他是不會讓秦暮修去做那些危險的事的。

    只要他不去做,死亡節點就可以往后推,推多少宋遠慰也不確定,但只要有時間就會有辦法。

    “好,我不想,也不那么干,我會乖乖聽話的。”秦暮修乖乖回答道。

    “……”

    “以后也不準這么說話。”宋遠慰實在有些受不了。

    “好,遵命。”

    秦暮修回答完,自己沒忍住先低頭笑了。

    宋遠慰腦回路轉了一大圈才反應過來秦暮修這話像什么——面對對象無理取鬧時無可奈何的卻又不得不寵著的樣子!!!

    他舍友之前打電話就是這副不值錢的模樣……

    想說點什么,但宋遠慰怕他越說,秦暮修越是得寸進尺,于是只好乖乖閉嘴。

    于是宋遠慰一路沉默著回到了房間,不管秦暮修再說什么他都沒再回話。

    秦暮修知道他在聽,于是沒得到回答也一路喋喋不休。

    宋遠慰被他說得恨不得給秦暮修按個音量鍵然后瘋狂按減號,讓秦暮修快點閉嘴。

    以前怎么沒發現秦暮修這么話癆?

    晚上睡覺的時候,宋遠慰又聞見了那股很好聞的香味了。

    自從他知道這是秦暮修信息素的味道之后,就再也沒敢開口夸過這味道好聞。

    不過……這味道好像濃得有些不太正常,除了上次秦暮修那個什么易感期,宋遠慰還沒聞見過這么濃烈的香味。

    “你信息素的味道怎么突然這么大?”宋遠慰沒忍住問道。

    房間的燈已經關了,黑暗中,秦暮修緩緩睜開眼來,用鼻子嗅了嗅才云淡風輕地回答道:“沒關系,可能又來易感期了吧,我能熬得住,但身體會很熱,你要是受不了也可以去凌星文那里的。”

    “易感期?怎么又來了?”宋遠慰完全忽略了后半句話,只顧著那個聽起來像是某種疾病的名詞了。

    “我很小的時候被切了一半腺體,在這個世界,這種情況就算是身體殘疾了,信息素不穩定,易感期就會很頻繁。”

    秦暮修張口就來,說起謊話簡直臉不紅心不跳。

    “之前怎么都沒這樣?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宋遠慰問。

    秦暮修正愁找不到借口,宋遠慰這就給了他個現成的,他自然打蛇順桿上。

    “估計是吧,好久沒有好好休息了,等會兒我身體里要是太燙了你就出來,待在里面我怕你不舒服。”

    病成這樣了還在想著他,宋遠慰簡直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我沒事,你身體里熱我感覺不出來,既然累了就好好休息吧。”

    本想引誘宋遠慰出來和自己睡但沒成功的秦暮修沉默半晌,拉了被子把自己埋起來了。

    而他那呼呼往外冒香氣的腺體也在秦暮修的壓制下蔫巴巴地平息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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