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韓悠悠茫然一瞬,生氣地說:“這是我家!”
“臨時改地點了,就是你家。”
“你騙鬼呢!”
“哈哈,”左梨花人機般笑了兩聲,而后表情消失,一瞬不瞬盯著韓悠悠,握著鍵盤的手臂稍稍用力。
要不直接武力威脅吧,費這些話
韓悠悠眨眨眼,不知道把左梨花的表情腦補成了什么,忽然不自信起來,“真的?”
左梨花:“”
“那好吧,”韓悠悠極不情愿地說,隨后攥拳:“咱倆一對是吧?來就來!我不會輸的!”
“很高興你有這種覺悟。”
“我絕對會遵守規則的,這個怎么弄?”韓悠悠大步上前,目光落在機器上,完全無視了身邊亦步亦趨的【左梨花】。
【左梨花】表情悲戚。
左梨花閉了閉眼。
怎么說呢?畢竟是自己的臉,這種表情真的沒眼看。
她拍戲都很少拍會露出這種表情的角色!
她現在懷疑這個狀態的韓悠悠看不見【左梨花】,不過好像不管哪種狀態,韓悠悠智商都不是很高的樣子,很好騙。
“我覺得不對的人是吧?”韓悠悠皺眉思索,“僅此而已嗎?”
“是,已經記錄這么多了。”左梨花將截圖給韓悠悠看。
清醒狀態的韓悠悠活人感很足,語調抑揚頓挫,不像之前被韓海兒的血控制的時候,像個ai,毫無起伏的人機語調給左梨花聽得只打呵欠。
一方有了主觀能動性,工作進度就快了些。
黃鴣家很少來人,倍速看下去,截止昨天,總共也就來了五個人,還基本全是熟人,包括韓悠悠,蔣平城,寧東邦,還有一個面生的喇嘛。
“你知道這是誰嗎?”左梨花將畫面暫停,問韓悠悠。
“當然知道,你小瞧誰呢?這是哭岑大師,他不是奇怪的人。”
左梨花抱著紗布的手指按動鼠標,成功截圖。
她將圖片放大。
“”黝黑的臉,道士的帽子,喇嘛的衣服,手里拿著個和尚化緣的缽,幾數他最奇怪好吧!
“哪里不奇怪?”左梨花問。
韓海兒不太想和她說話,但不知道為什么,控制不住想告訴她:“哭岑大師是個赤腳醫生,我之前身體不好,我老公派人搜尋好久才找到他,醫術很高,藥到病除!黃哥哥只有對我花過這般心思,你可沒有這待遇,嫉妒吧?”
左梨花:“算了吧,我可消受不起。”
她哼哼兩聲,一臉驕傲:“知道你口是心非,我還知道,某人空有未婚妻頭銜好幾年,都沒得到允許踏過這里呢,節目組把任務地點選在我家,你是不是高興壞啦?但是哦,沒~有~用~噠~,我老公不會愛你的!”
左梨花嘆了口氣,又抹了把臉。她有點反胃,于是轉移話題:“你現在還在喝嗎?那個藥?在哪,能帶我看看嗎?”
“當然在喝不是,你管我喝沒喝?!”韓悠悠像聽到了荒唐至極的事,突然生氣,而后面皮抽筋是的抖了一下,撇開眼,別別扭扭地說:“在喝,在我房間,你跟我來!”
左梨花拔出U盤,跟上她,聽見她邊走邊嘟囔:“我為什么要聽這女人的?神經病吧?死腿快停下!死腦子別聽啊啊啊啊!!!”
左梨花不語,只是一味地沉默。
她大概能猜出來是什么原因,韓悠悠一開始大概是個蠻正常的孩子,到了黃鴣手里以后,不知道被喂了什么,精神就開始出問題,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而韓悠悠之所以會聽她的話,大概和韓海兒的血有關。
不知道告黃鴣投/毒/強/迫婦女,能不能成功?
如果告的話首先要把韓悠悠治好,拿到證據,也不要怪力亂神,所以具體該怎么做?
好麻煩,直接扔墳地里讓野鬼吃了算了。
左梨花頭腦風暴,放棄思考,自暴自棄。
讓左梨花稍感意外的是,韓悠悠居然沒和黃鴣睡一個房間。
房間粉色和黑灰為主色調,最引人矚目的是一排書架,都是一些很不錯的書,一半還是全英文,不像韓悠悠會看的。
左梨花來到書架前,抽出一本,翻開,空白的扉頁用很好看的行楷寫著:韓悠悠。
下面一串英文,大概是韓悠悠的英文名字。
她將這本書放下,又拿起一本,這本是全英文的,扉頁依舊是這兩個簽名,翻開后,里面每一頁或多或少都用黑筆做了標注,也是英文寫的,和名字的字跡一模一樣,翻到3/2位置的時候,備注戛然而止。
一個漂亮好學的女生形象出現在眼前,也很難讓人和現在的韓悠悠聯系起來。
左梨花突然對韓悠悠產生了好奇。
“這是你的書?沒看完嗎?”
韓悠悠毫不在意:“大概吧,忘記了,噥,只剩這么多了。”她遞給左梨花,眼巴巴看著左梨花接過,小心翼翼補充:“你不準吃啊,很珍貴的,不是你這種人配得上的東西。”
左梨花微笑:“你忘了很多東西嗎?”
“你干嘛?”韓悠悠突然戒備,后退一步,面色不善地看著左梨花:“是又怎么樣?你別告訴我你是我失蹤多年的妹妹啊,太狗血了我們現在不吃這一套不對,我爸媽是你爸媽,也不對,你爸媽是我爸媽,已經做過親子鑒定了!我們沒有血緣關系!不要趁我病沒好就給自己加奇怪的設定啊我告訴你!”
“呵呵。”左梨花皮笑肉不笑,打開罐子,一股奇異的,發酵的臭味冒出來。
她連忙將罐子搬遠一些。
“這種東西?”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左梨花回頭,韓海兒回來了。
韓海兒臉色紅潤,唇角上揚好幾個像素點,看起來心情不錯,大概是吃飽了。
而對于韓海兒的突然出現,韓悠悠恍若未聞。
“你認識這個嗎?這是什么?”左梨花問。
韓海兒湊過來,敲敲罐子。鐺鐺的。
“吊死鬼醪糟,很難得的,這里居然有一罐!”韓海兒興致勃勃地接過罐子。
她沒打開,而是舉起罐子,細細查看上面的圖案,“這個紋路也很漂亮,嘖,手繪的?每條線看似平行,其實都有自己的想法,歪得恰到好處,只有手繪才能做出這樣的效果”
左梨花聽不懂,但是她可以挑聽得懂的地方問:“是用吊死鬼做的醪糟?猝死的不行嗎?”
“是古墓里的盜墓賊吊死在墓里,風化臘肉后研磨成的粉,混著糯米一起發酵成的醪糟,”韓海兒醉心研究,一邊轉罐子一邊給左梨花解惑:
“作用是讓人神志不清,認知跳脫,智商退化,得循序漸進的喝,一下子喝太多會死,很浪費,慢慢喝的話,人就會逐漸轉化成鬼,不過在死之前,這人會只聽施術者的話,這東西弄起來挺麻煩的,得各種機緣巧合才能達成條件,不過也有人專門制作,這個應該就是專門做的。”
“真是開了眼了。”左梨花驚奇地看著罐子。
韓海兒將罐子還給她:“帶回去吧,眼神收一收,我要殺你還是要你聽話都很容易,給你和純浪費。”
“哦。”
“你嘀嘀咕咕和誰說話呢?”韓悠悠叉腰指著她鼻尖。
左梨花眨眨眼,問:“你那血對韓悠悠還有用嗎?”
“基本沒了吧。”
“好的,我知道了,”左梨花應下,又對韓悠悠說:“你今天是不是忘了喝藥,藥就在這里,喝了吧。”
“我用你說!”韓悠悠譏諷她,眉頭抽動一下,像在做某種抗爭,而后身體走向飲水機,乖乖接水,拿勺子,中途不忘罵人:“你真的很讓人討厭,不安好心的東西,你會遭報應的!我要讓我老公把你封殺!”
她把水杯往左梨花面前一舉,又塞了一個勺子:“給我舀一勺!”
左梨花接過勺子,小心翼翼捏著勺柄,舀了小半勺。
粘稠到仿佛鼻涕一般,散發著惡臭的液體,差點給左梨花熏吐了。
韓海兒:“就是這個味兒,發酵的怨氣,拿遠點。”
左梨花舉著罐子離韓海兒遠了些。
“是一勺!!!!”韓悠悠尖叫。
左梨花將勺子往她杯子一扔,叮當碰壁間,又快速將罐子蓋上,“愛喝不喝!就這些!喝掉!”
“你”韓悠悠一句話沒喊出來,手不聽使喚,端起杯子噸噸噸,一杯灰色的水片刻就見了底。
“”韓悠悠呆呆的站在原地,好奇又茫然地打量左梨花。
“記得我是誰嗎?”左梨花揮揮手。
韓悠悠茫然地搖頭。
“記得你是誰嗎?”
“我,”韓悠悠皺眉,茫然的目光有了片刻恍然:“我是黃鴣的未婚妻,還是左左”
左梨花:“你不是黃鴣的未婚妻,你是被她非法拘禁的女生,她給你投毒,想殺你。”
“哦我不是黃鴣的未婚妻,他非法拘禁我,還想殺我。”
左梨花感到滿意,往她手里放了一個手機,是她在監控室的時候從韓悠悠身上順的:“很好,你報警吧。”
“什么?”
“打110,報警,你是受害人,知道怎么打電話嗎?”
“知道。”韓悠悠乖乖接過,開始打電話。
“我們走吧?我帶你回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看看,興許有好吃的。”左梨花拉拉韓海兒的袖子。
“為什么報警?”韓海兒沒動:“直接殺了不就好了。”
“我們是法治社會嘛,能遵守當然遵守法律啦!”
“好麻煩。”
去到車上的時候,左梨花才想起來,“另一個【我】忘記帶了,留在這里沒事嗎?”
韓海兒正將吊死鬼醪糟的罐子小心翼翼放進左梨花幾十萬的包包里,漫不經心地說:“她們在一起是應該的,不用管。”
左梨花一愣:“什么意思?”
“好像是有條線還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這個回到倒是讓左梨花意外,她回憶了下上節目是遇到【左梨花】的種種細節,看不出來【左梨花】和韓悠悠哪里像是有一分錢關系的。
“你不是說她是我嗎?為什么會和韓悠悠有條線?”
韓海兒一懵,抓抓頭發,“是你,也確實有條線,但你和韓悠悠沒關系。”
“那為什么”
韓海兒開始生氣:“我哪知道,反正我看到的就是這樣,你問題好多,要不我把你殺了你變成鬼自己看吧!”
左梨花:“對不起我不問了!”
第72章
你沒法同一只鬼講道理,就像你沒法讓你媽停止罵你。
你也不能試圖攔一只鬼的車,因為她會把你放在車輪底下碾。
左梨花雙手抓住內飾板拉手,將自己盡量向韓海兒相反的相反的方向縮小,死命抓著不放的樣子像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而車外,那個和左梨花一模一樣的【左梨花】,正在被韓海兒卷在車輪底下反復碾壓。
就在剛剛,【左梨花】不知為何來到了車前面,張開手臂不讓她們走,韓海兒被左梨花幾個為什么問得心煩,氣勁兒還沒過,直接壓了過去。
然后車輪就被拽住了,任憑韓海兒將油門踩到底,車都不能移動分毫。
韓海兒怒極,五官物理扭曲一瞬,像個拼接積木似的散開,黑霧四面八方涌出,穿透車廂,滲入車底。
新技能畫面太反人類,左梨花嚇一大跳,緊接著車就能動了,前后來回碾壓。
夢回童年搖擺車。
左梨花面如菜色,只想離韓海兒遠一點,再遠一點。
“你躲什么?”韓海兒橫來一眼。
左梨花一個激靈:“暈,暈車”
韓海兒銳評:“沒用的東西!”
左梨花:“”
又碾了會兒,韓海兒一腳油門,車如離弦的箭一般躥了出去。
左梨花哐地撞門上,眼冒金星,想吐。
“好快我感覺我整個人都*不大好了。”左梨花出氣多進氣少地說。
眼前一花,隨后腿上一沉,有什么東西被扔了過來。
低頭,發現是未開封的礦泉水。
“你好菜,這么菜活不久的。”韓海兒吐槽,語氣不像還在生氣的樣子。
左梨花便明白,這鬼是撒完氣才把車離開的。
鬼的脾氣就是這么來得快,去得也快。
左梨花是個很會順桿爬的人,韓海兒消氣了,她的膽子也就回來了。
繼續問:“她為什么要攔我們?”
果然,韓海兒語氣平和地解答:“不知道。”
“哦。”
左梨花不說話了,她話可說。
突然,韓海兒面色一凝,坐直身體,雙手握上方向盤。
她從后視鏡掃了眼左梨花,黑霧從袖口像條蛇似的鉆出來,叼起一片口罩,扔到左梨花腿上。
左梨花心領神會,不明所以,乖乖戴上。
戴上的瞬間,交警從路邊出現,做出停車的手勢。
左梨花瞪圓了眼睛。
“小姑娘,沒喝酒吧?”交警示意韓海兒放下車窗,問她。
韓海兒面無表情地搖頭。
交警笑瞇瞇地:“駕照看一下。”
韓海兒熟練地翻出左梨花的駕照,遞過去。
左梨花:“?!”這不完蛋了!
預想中的情況并沒有發生,交警看了一眼,又把駕照還回來,抬起胳膊摸摸后脖頸,奇怪的嘟囔:“也不是冬天啊,怎么涼颼颼的?你們可以走了,注意交通安通!”
話沒說完,車就緩緩離開。
左梨花:“”好家伙,居然是個遵守交通規則,配合交警檢查的素質鬼。
見鬼的素質。左梨花暗罵,說:“我能看看駕照嗎?”
黑霧組成的蛇又將駕照叼過來。
“這不還是我嗎?”左梨花有點懵。
黑霧走的彎曲的蛇形路線,幾乎碰觸車身,回去的時候不小心碰到廣播開關,很突兀的鼓噪音樂就響了起來。
在過分安靜的車廂內,顯得格格不入,并且刺耳。
左梨花開始害怕,擔心韓海兒脾氣又上來,當街把車砸了。
偏偏這時候,歌曲唱到了高/潮部分:
[你!說~這↗天下↘的烏鴉!它是一般黑~~~]
左梨花:“”
“QAQ”
丸辣!!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要死!!!!
出于并不是失去一只手的原因,左梨花根本不敢伸手去關!
她屏息凝神,十二分的注意力都放在韓海兒那里,手死死把住內飾板拉手,大氣不敢出,等待這個不知道什么時候就爆/炸的炸/彈/炸掉。
“嘖。”很輕的一聲,不自信聽根本聽不見,尤其是還有這么吵鬧音樂的情況下,但左梨花就是聽見了!并且反應激烈的哆嗦了一下。
車一個靠邊急剎。
車門打開,一只左梨花被丟出去。
“你的眼睛太吵了,再待下去我怕忍不住給你挖掉,自己打車跟過來。”
說完,不等人反應,揚長而去。
左梨花呆呆坐在地上,目送白車走遠,感受著冰涼的石磚,四肢終于找回了一些溫度。
心臟后知后覺狂跳。
她小口且急速地呼吸,忽略掉路人頻頻投來的眼神,慢慢挪動到路邊的樹旁邊,扶著樹一點點站起來。
下一個瞬間,視線范圍內,小成大米粒那么大的白色車子,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與另一輛黑車撞在一起。
“轟!!!”巨大的沖擊令道路商店的窗戶不住顫動,沖天火光拔地而起,尖叫聲,車喇叭聲,警笛鳴笛聲,眨眼間,街上的一切都亂了套。
第73章
炸了?
為什么?
左梨花逆著人流向爆炸處跑去,腦子一片空白,紛亂的思緒好像被爆炸的沖擊波清空了,萬物在她眼中褪去,變得不值一提,世界只剩下那輛正在起火的白色SUV。
途中難免撞到別人,她不停地重復“對不起,”這三個字。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
視線范圍內,車子越來越近。
一雙手攔在她身前,鐵鉗似的將她抱住,她終于聽到了外界傳來的聲音。
“不能過去!危險!請配合避難!!”
左梨花轉過視線,發現是交警在攔她。
“那是,我的車。”左梨花連連提氣好幾口,才終于把聲音發出來,“里面還有人!那是我的”
她聲音干澀,話到一半又頓住,意識到自己并沒有何時的詞來形容她和韓海兒之間的關系。
倒是有個荒謬的想法在內心深處出現,但馬上就被她掐斷了。
好在交警根本沒注意到她的欲言又止,場面實在太混亂了,即使距離如此至之近,也要用吼的才能聽清:“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現在最重要的是保重自己!119馬上就來,你先去安全區避難!這里隨時都有二次爆炸的風險!!”
爆炸的不止左梨花的車,還有三輛汽車和一輛油罐車。
左梨花到底沒能上前。
鬼會被炸死嗎?
左梨花面無表情地想,此時此刻,她靠墻蹲著,手里捧著個一次性紙杯,里面裝著溫水,警察遞給她的。
警局里人少,她摘下口罩,抿了口水,潤一潤起皮的唇。
應該不怕吧?鬼又不是人,也不會死,即使再大的爆炸沖擊也
不是的。
她舔舔唇,水燙得嘴唇有些疼,舌尖不受控顫抖,和靈魂深處非人的某種東西頻率同步。
會死的。
左梨花抓住心臟位置的衣衫,布料被攥出褶皺。
被她靈魂吸收的那只畫皮鬼在害怕,在吵嚷著遠離爆炸點,叫囂著逃命。
左梨花扯扯嘴角。
一只害人無數的鬼,喊著逃命,死了要再死一次,幽默到每邊兒了。
所以韓海兒也死了嗎?
左梨花閉上眼,后腦勺輕輕撞到墻面,冰涼的觸感直擊頭皮。
是和身后有鬼那種陰森森的涼意完全不同的感覺,雖然也涼,但這種涼意更加溫和,有活著的氣息。
久違了,沒有鬼的世界。
她這么想著,睜開眼睛。
一個高個子,黝黑的喇嘛站在自己面前,瞪著眼睛慍怒地看著自己,不知道看了多久。
左梨花腦子里,監控里面的喇嘛,和眼前的喇嘛身影重疊。
她緩慢地眨了下眼睛,起身,沒說話,她在等對方開口。
果不其然,喇叭瞪著她,說:“姑娘,你周身氣息紊亂,似有臟東西纏身,面色也透著股異樣的蒼白,你有血光之災啊!”
左梨花睫毛顫了一下。
她原本以為這喇嘛會開門見山,沒想到居然一張口就是坑蒙拐騙,不過照他話里的意思,好像并不知道她進去過黃鴣家的事。
左梨花:“我的車剛剛爆炸了。”
喇嘛又說:“這只是開始,并不是結束,我觀你面相,你最近是遭遇了些常人難以想象之事?可曾想解?”
“我”左梨花還沒說完,就見一個警察走過來,斥責喇嘛:“哎哎,說什么呢?別在這兒搞封建迷信那一套,都什么年代了!”
喇嘛:“”
意外就是這么突然,左梨花唇角勾起又放下,終于還是給這個哭岑大師點面子。
哭岑大師被警察一頓訓斥,臨了,警察又叮囑左梨花:“梨花,別聽他的,這種裝神弄鬼的把戲我見多了,就是騙錢的。”
“我知道,謝謝您。”
警察走了之后,哭岑湊過來,小聲和左梨花說:“是真是假我相信你自能辯駁,只是我提醒你一句,你身上的邪祟,若不及時化解,后果不堪設想,這次你的車護主給你擋災,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左梨花果斷拿出手機:“大師怎么稱呼?這里說話不方便,大師什么時候有空,可以私下說一說嗎?”
見左梨花無比上道,哭岑滿意極了:“貧僧法號哭岑,相遇皆是緣,只要照我說的去做,檀越定能逢兇化吉。”
哭岑說完就走了,和左梨花約定了明天見面的時間和地點。
左梨花在墻角貓著,翻看哭岑的朋友圈。
別說,哭岑業務挺廣,批八字,算命,香灰琉璃代購,寫護身符之類的什么都干,還時不時發幾張買家反饋,活躍的像個江湖
騙子。
可這騙子偏偏就還有點東西。
她想起了韓悠悠令人擔憂的精神狀態,和自己身邊人給自己做的這個局。
種種的一切,這個哭岑參與了多少?
還有韓海兒
左梨花突然感覺胸悶,靠墻低頭站著,擰著眉揉太陽穴。
警局的門旋開,幾個警察走了進來,和值班警察打招呼,而后,一個值班的警察問:“老張和小張怎么沒一起回來?”
“別提了,這個案子不好辦,邪/教,非法拘禁、投/毒,手段之殘忍令人發指,報案那小姑娘我們剛一到就暈過去了,老張小張陪那小姑娘在醫院做檢查,估計要等好久才能回來吧。”
左梨花走出來,表情慌亂無助:“我要報案!剛才那個喇嘛,我要舉報他搞邪/教!”
第74章
“邪/教?”幾個警察對視一眼,他們認得左梨花,也知道報警的地點是左梨花前未婚夫家。
有個年紀大一些的警察立即說:“小王,給左小姐拿把椅子,左小姐您坐這,跟我詳細說一下。”
左梨花忙不迭點頭,在包里一陣翻找,找出一個油紙布小包:“那個喇嘛,說自己是哭岑大師,這個是他給我的,讓我晚上兌水喝,還約了我明天在南十路見面”
左梨花裝出一副害怕的樣子,隱去靈異相關的事,半真半假地將韓悠悠的經歷添油加醋地說。
警察讓他明天按照約定赴約,如果那個喇嘛再出現,就一舉將他拿下。
事情捋得差不多的時候,左梨花汽車爆炸這個事兒也出結果了,一個警察抱著一直渾身僵直,貓被烤糊一大半,依稀能看出是白毛的貓走了過來。
“左小姐,您那輛車我們只在現場發現了這只貓。”
左梨花一看到貓就哭了。
淚珠子泉水似的往外涌,心臟突突地疼,像是被什么東西緊緊攥住,她接過貓,哽咽著說謝謝。
警察看她狀態實在不對,提議她要不要在警局休息會兒,左梨花不愿意,他們就派了車送她回家。
左梨花拿到貓的一刻,整個人就沉寂了下來,只有跟她說話才會回應兩聲,其余時候就安靜待著,像個洋娃娃。
左梨花自己也不知道。
她神志清醒,清楚的知道即使看到貓的尸體,也不代表韓海兒出事了,退一萬步講,即使韓海兒出事,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沒有妖魔鬼怪,不再看臉色討生活,也不用為了活命出賣/身體,這不正和她意嗎?
所以自己為什么哭?
左梨花愣愣地想。
她不知道,沒人給她解答,靈魂和身體好像分家了,這具身體自己在難過,她現在呼吸困難,胸口發悶,如果不僅僅抱住貓的話,手指還會發抖,她感到疲憊,不想站著,不想坐著,也不想躺著,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什么能讓她感到舒適的地方了,活著仿佛變成了一件多余的事。
左梨花的腦子冷靜地分析著身體的狀態,而后冷笑。
好荒謬,自己的身體,居然想為韓海兒殉情。
這個想法在她踏入家門的那一刻,變得愈發強烈。
門口的玄關上,韓海兒買回來的鑰匙托盤,黑漆泛著橘白的光,鑰匙往里一扔,叮叮咚咚的。
客廳地毯,變成貓的韓海兒在上面打過滾,左梨花自己也在躺過,現在白色的地毯臟了一塊兒,是韓海兒弄壞的那只墨水筆,四分五裂落在那沒人收拾。
吧臺隨意放著的酒杯,只剩半瓶的葡萄酒,甚至大理石臺面上,還有一些干涸的,來自左梨花的**。
種種的一切,都在訴說著那只鬼生活在這里。
左梨花站在門口,用目光一點點掃過去,接受的信息多一些,悲傷的情緒就更大一些,以至于她不得不大口呼吸,她跪在地上,整個人輕輕抽搐,像個精神病。
好好笑啊。她想。
我在為一只鬼哭喪。
意識脫離肉/體,她聽見有誰在哭,從第一聲壓制不住的啜泣開始,逐漸失控,最后干脆不管不顧放肆啕哭。
這里沒有第二個人,也沒有第二只鬼,顯而易見,哭聲是她自己發出來的。
為什么呢?
左梨花感到茫然。
晚上的時候,左梨花做了一個夢,是個清醒夢。
她知道自己在夢里,但是沒辦法醒,只能任由這個夢發展下去。
夢里的她高中后沒有去電影學校,而是進了京都的一所985,她有三個舍友,其中一個精致黑長發,自然卷,眼睛像深藍的大海,身高腿長,但臉小,表情也很少,一眼看上去,像東方洋娃娃。
不是能相處得來的類型。左梨花在心里給她下了評估。
以至于開學一周了,她和其他三位舍友相處得其樂融融,這個黑頭發的舍友卻連說話都不超過十句,其他從她那獲得的待遇人也差不多,這個舍友以一己之力孤立了整個宿舍。
韓海兒。
左梨花在心里咀嚼這個名字。
人如其名,像大海一樣沉靜深邃,又靈動。
她私心里覺得,她們的名字是有些像的,都是民國風,放到現在奇奇怪怪。
左梨花的生日將近,打算請全宿舍出去唱K,猶豫要不要請韓海兒。
不請的話會不會顯得自己帶頭孤立她,請的話萬一被拒絕
是的,左梨花接受不了被拒絕,尤其是生日宴,很丟臉子,她會碎掉的。
她在心里糾結,一直糾結到生日前一天,發現自己的寶格麗手鐲不見了。
并不是很重要的東西,但這是上次聚會,另一個集團的獨生子,一個黃鴣的人送給她的,要是丟了會很麻煩。
她在宿舍到處找,另外兩個舍友也幫她找,突然舍友小雪喊了一聲:“梨花,是這個嗎?”
左梨花看過去,小雪站在韓海兒的桌子前,手正翻開韓海兒的首飾盒,最上面的確實是左梨花丟了那款,用透明袋子裝著,保存得很小心的樣子。
“怎么會在這?”左梨花將鐲子拿起來。
韓海兒偷她的首飾?這鐲子市場價多少五萬還是六萬來著?可韓海兒也不像缺錢的
妍妍湊過來說:“這不是韓海兒的桌子嗎?這個鐲子梨花,她偷你鐲子哦!”
“萬一是她自己的”左梨花有些遲疑。
小雪:“這鐲子五萬多呢,看她平時也不像有錢的,哪里買得起這么貴的鍋子呀,肯定是偷的!”
他們說話時,宿舍門被打開,韓海兒走了進來,看到她們都湊在她的書桌前,眼神一凝,冷聲問:“你們在干什么?!”
緊接著看到左梨花手里拿的東西,微微睜大眼睛,快步走過來,一把奪過鐲子,放回首飾盒里。
“我”左梨花第一次見她冷臉,不是平時不咸不淡的沒有情緒,而是真真正正在生氣,不由后退一步。
小雪質問她:“你還好意思拿回去!你為什么偷梨花的東西!”
韓海兒眼神刀一樣再她們三個身上一一刮過,沒有回答小雪,而是質問她們:“誰允許你們沒經過我允許翻我東西了!”
小雪立即說“不翻你拿去賣了怎么辦?到時候誰還知道你是小偷!”
韓海兒恍然大悟:“原來是你翻的,我說你最近鬼鬼祟祟的,你”
她話沒說完,被小雪打斷:“快把東西還給人家梨花!你這個小偷!”
“這”妍妍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不知所措地躲在左梨花身后。
韓海兒目光定定的看著左梨花,深海般的眸子里翻涌著風暴似的情緒,左梨花讀不懂,韓海兒說:“這個手鐲你有同款了?丟了?”
左梨花:“是,你”
小雪再一次打斷:“我們宿舍一直都很和諧,就你自己是個另類!你快點把鐲子還回來然后換宿舍吧,我可不想和小偷住在一起。”
韓海兒:“正好,我也不想。”說完,她拿起手機,撥號。
“你找誰也沒用我告訴你!”
“叔叔您好,我要報警,我們寢室丟了價值”
她的舉動出乎所有人意料,全員皆是一愣,小雪不可置信地問她:“你在干什么啊?你這樣影響我們全寢室掛科怎么辦!”
韓海兒掛了電話,看向渾身不自在的小雪,平靜地說:“不會的,真被影響,這不還有左梨花嗎?她也住在這個寢室,而且她家會幫你們搞定的,對吧?”
說完最后一個字,她看向左梨花。
“你神經病啊!”小雪情緒激動地大喊一聲,怒氣沖沖出了門。
“小雪!”左梨花喊她,又對妍妍說:“你快去追她,小雪性格沖動,不看著萬一出事怎么辦?”
妍妍這才反應過來,胡亂答著,連忙追出去。
宿舍只剩下左梨花和韓海兒。
韓海兒問:“你也覺得是我偷的?”
就宿舍里室友間的關系來說,韓海兒確實嫌疑最大,但沒什么證據,最重要的是——
“我覺得不是。”左梨花說。
韓海兒嗤笑:“小雪可是信誓旦旦為你出頭呢,你這算不算背刺她?”
左梨花:“我只是說出我真實的想法,和一個人關系好也不代表背棄自己,小雪性格沖動,但沒有壞心眼,如果她誤會了你,我替她像你賠禮道歉。”
“我要她親自給我道歉,至于賠禮,你要陪什么禮?”
“你說,只要我能辦到。”
韓海兒又是一聲冷笑。
她掀開盒子,拿出寶格麗的手鐲,而后從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個禮物盒,當著左梨花的面將手鏈裝進去,封號,又系了個漂亮的粉色蝴蝶結。
“這是,禮物?”左梨花站在一邊,也沒走,好奇地問:“我能知道是給誰的嗎?”
同學嗎?記憶中韓海兒一直獨來獨往,沒見有玩得好的朋友,那是校外的?
緊接著,盒子被扔到自己手里。
左梨花手忙腳亂接住。
“生日快樂。”韓海兒說,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我不知道你有同款,但我買都買了,不想換。”
左梨花:“”
她捧著盒子,像是被點了穴,有些不知所措,臉爆紅。
“給,給給我的?這個好貴的,韓海兒你你要去哪?”
韓海兒淡淡撇她一眼,我打工的時間到了,警察來了之后讓他去校門口的奶茶店找我,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個賠禮。”
左梨花站在原地,愣愣看著她離開。
警察來的很快,老師來的也很快,他們去找韓海兒的時候左梨花也跟著,韓海兒帶著鴨舌帽,穿著員工制服,長發在腦后束成馬尾,發尾卷曲,隨著她的步子歡快地擺動,圍裙繃緊她的腰線,整個人顯得更加靈動漂亮了。
警察問了一些東西,韓海兒拿出手機展示自己的購買訂單,左梨花就站在一旁,什么也沒聽見,她光看韓海兒了。
真相很快水落石出,警察找了全市奢侈品回收店的錄像,最后從商業區一家線下奢侈品回收店的監控錄像里找到了罪犯,昨天晚上關門之前,小雪拿著那個鐲子過來賣,賣了3萬塊錢。
事后盡管左梨花表示諒解,小雪扔被抓去坐了牢。
四人宿舍變成了三人宿舍,左梨花的生日聚餐也一并取消。
“唉”左梨花坐在桌子前嘆氣。
“你別自責了,誰也不知道偷東西的是小雪啊,平時看著挺仗義的人,誰知道她我們都很意外,她坐牢不是你害的,你別自責了。”妍妍軟聲軟語勸她。
左梨花抬眸看她一眼,又低下頭,深深嘆了口一氣:“唉”
她沒有為小雪自責,畢竟她是苦主,雖然鐲子追回來了。
她郁悶的是韓海兒,韓海兒被那么信誓旦旦地指責,換個性格軟的早不知道哭多少回了,當時還沒有人替她說話,明明是親密無間的室友,卻見面連招呼都不打,人家韓海兒為了給自己過生日,省吃儉用打工買將近6萬的鐲子,自己還角色替換一下,哎呀難受死了。
該怎么像韓海兒道歉呢?
桌上的手機響了一下,是左梨花設置的重要提醒,韓海兒下班了,即將奔赴另一個打工地點。
是離這里5個站牌的蛋糕店,韓海兒從奶茶店出來,去站牌等11路公交車,十五分鐘后到達蛋糕店,剛好卡點,不早不晚。
她在想著韓海兒的路線,突然一拍大腿:“啊!那邊今天修路,11路公交車繞路不從學校走了!”
“啊?”妍妍嚇了一跳。
“沒事,妍妍,我知道怎么道歉了,我出去一下,晚飯你自己去食堂不用等我了!”左梨花抄起車鑰匙就跑。
“梨花,”妍妍追到門口:“你要去哪啊!”
沒人回答她,左梨花早跑沒影了。
天氣轉涼,小雨蒙蒙。
韓海兒舉著一把有些舊了的傘,站在路牌底下,和幾個學生一起等公交,只是不知道為什么,6路車遲遲不來,眼看時間來不及的,韓海兒微不可查地蹙起秀氣的眉。
一輛黑色奔馳SCoupe緩緩在她面前停下,優雅華麗的造型在雨木中光輝熠熠,猶如藝術品一般,頓時吸引了站牌下所有人的目光。
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一張美到驚艷的臉。
“上車,我送你去!”這張臉的主人說。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又落到韓海兒身上。
韓海兒:“”嘶——這種腳底扣地的感覺。
她抿著唇,一言不發迅速上車,宛如逃難。
左梨花轉動方向盤,搭在皮質的方向盤套上的手指纖細有力,手腕上淡金色的寶格麗手鐲反著微微的光,纖細
但不是沒有力量,皮膚光潔如玉,隱約能看到底下的血管。
韓海兒垂在身側的手指不自覺縮了一下,她垂眸隱晦地將目光移開。
左梨花在思考措辭,她有些緊張,這在她迄今為止的人生中很不常見,是很新奇的體驗:“你我是說,拐過彎去的那條路臨時修路,封閉了,11路公交今天不來。”
“謝謝。”
略帶顆粒感的少女音讓左梨花心頭一跳,連忙說:“你別誤會!我不是為了送你才來接你的,是因為我也要去買蛋糕!我是說,你,你別誤會!”
“嗯,”韓海兒說:“我沒有誤會,你不是怕我等不到車遲到,才專門送我的,是因為你也想吃蛋糕。”
“就是這么回事!”左梨花點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此地無銀三百兩算是讓她玩明白了。
韓海兒又說:“可是我記得,學校讓通車的路在東門,蛋糕店也離東門比較近,沒必要跑西門來的吧。”
左梨花:“”她干巴巴地說:“我來替妍妍拿快遞。”
“哦,拿上了嗎?”
左梨花后悔來接韓海兒之前,懷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把車里面打掃了一番,把快遞盒扔出去。
左梨花只要繼續圓謊:“她記錯了,快遞還沒到。”
“這樣啊。”韓海兒好像絲毫沒覺得哪里不對。
左梨花汗流浹背。她的直覺告訴她,韓海兒一定看出來了!她看出來但她不說!
好有心機的女人!
“你今天戴的鐲子,是我送你的那個嗎?”韓海兒突然問。
“啊?哦,不是。”韓海兒送的她怕磨損,小心收起來了,“這個是朋友送的。”
韓海兒眨了眨眼:“朋友是”
“我爸爸的兒子,”左梨花嘴角像下一撇,“我和他不是很合得來。”
“這樣啊,你還欠我一個賠禮,我要你戴的這個鐲子,可以嗎?”
“嗯?”屬實意外,左梨花摸不著頭腦,“當然可以。”
她松了松手,將鐲子摘下來遞給韓海兒:“你送了我同款,然后要這個同款?”
“嗯,”韓海兒舉起手腕,同樣的鐲子,戴在不同人身上,效果也不一樣,她覺得沒有左梨花戴著好看,“你把我送你的那個戴上,這樣我們出去,別人就都知道我們是室友啦!”
左梨花:“?”
“那是不是也該給妍妍一個?”
韓海兒瞬間變臉,撇過臉看向窗外,聲音悶悶的:“隨便。”
左梨花笑了笑,“貿然送她,以她的性格,感覺不但不會手,還會被嚇到換宿舍也說不定。”
韓海兒沒說話,哼了一聲算作回應。
車里又安靜了下來。
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在兩人之間悄悄蔓延,發酵。
自那天之后,左梨花和韓海兒的關系就逐漸好了起來。
左梨花驚奇地發現,她們的共同點還蠻多的,比如她們都喜歡食堂拌飯里的蘿卜絲配菜;手機都通同一種字體;一個梗,她說上半句,韓海兒就自然而言接出下半句;她一個眼神,韓海兒就知道她要的是可樂還是雪碧。
韓海兒一站準備,她就能猜到韓海兒是要去圖書館,還是去打工,如果韓海兒回來得早,她還能猜出來韓海兒是辭職了,還是放假了,韓海兒表情少,但也不是沒表情,比如她唇角上揚3個像素點,左梨花知道這是在嘲諷,拉平的時候,知道這是在憋笑,眉頭微蹙,這是嫌棄,蹙的很厲害,是在尷尬,簡直韓海兒表情語十級。
對此,她們唯一的舍友妍妍驚呼:“你倆不會是失散多年的雙胞胎姐妹吧!”
左梨花就放肆大笑,和彎著眼睛的韓海兒對視一眼。
雙胞胎嗎?可能性弟,兩人的配色就很不一致,左梨花的淡金色頭發,粉紅色眼鏡,韓海兒是黑色海藻似的自然卷發,深藍色眼鏡,若說是又什么別的,到還有那么點在道上。
大學結束的時候,韓海兒做了居家設計師,左梨花保研,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天,韓海兒把她約到當初打工的蛋糕店。
蛋糕店好像并不營業,緊閉門窗拉著窗簾,讓人看不清里面。
她推門進去,驟然亮起的火光讓她條件反射地躲了一下,面前,端著擺滿玫瑰花蛋糕的韓海兒站在她面前,周圍是漂亮的香薰蠟燭,整個蛋糕店裝飾得宛如公主住的城堡。
“梨花,我,”韓海兒難得緊張,她一連深呼吸好幾口,一字一句,鄭重而認真地說:“我喜歡你,你愿意以這一輩子為期限,以伴侶為身份,永遠永遠和我在一起嗎?”
左梨花心臟砰砰直跳,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驚喜,巨大的興奮在此刻將她緊緊包圍。
“我”她話沒說完,視線中,所有的一切都在急速倒退,眼前的明媚的韓海兒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批頭散步,臉上身上全是血,眸子陰冷至極,像從地獄里爬出來的韓海兒。
“!”左梨花驟然驚醒。
她恍然環顧四周,時鐘指向凌晨三點,室內漆黑一片,但家具擺設分外熟悉,她的眼鏡已經適應了黑暗,勉強能看清的一切,都告訴她,她做了個夢。
清醒夢。
就算一開始知道是夢,她也一步步沉淪了下去,任由自己把夢當做現實,祈求神明就讓她這么過完一生,或是在夢里死去,永遠不要醒來。
左梨花拿過旁邊韓海兒慣用的枕頭抱在懷里,嚎啕大哭。
“我愿意我說我愿意”
破碎的音節雜糅在哭聲里,被夜色吞沒,讓人聽不真切。
第75章
半夜驚醒,想再睡著是件很難的事。
左梨花洗了臉,打開窗簾,摸黑坐在床沿發呆。
靈魂里,畫皮鬼收她情緒影響,也一直在哭,吵得人心煩。左梨花嘗試讓它不要哭,意念傳達不過去。
她和畫皮鬼的靈魂合二為一后,韓海兒就說過讓她吸收它,她沒聽,她才不聽鬼胡言亂語,所以即使過了好幾天,她靈魂的主觀意愿仍舊在排斥。
或許可以融合試試?
左梨花突然想。
她想來行動力很強,有了這個念頭,便閉上眼睛,將注意力向內探索。
斜對著床的鏡子中,少女穿著睡衣盤腿坐在床上,安然閉著眼,薄薄一層胭脂色霧氣自她身邊緩緩出現,將她裹住,又被盡數吸收進皮膚里。
少女的皮膚瞬間變得蒼白,朦朧的月照在她身上,比起人,她更想鬼魅。
這一切左梨花不得而知,她閉著眼睛看不到,至于以前擔心的,融合之后她還是不是她這個問題,她懶得去想。
總歸不會比現在更糟糕了。
韓海兒雖然喜怒無常,性格惡劣,但總歸沒有騙過她。
她說她能吸收,她就是能吸收。
左梨花很順利地摸到了畫皮鬼殘存的怨念,敲敲怨念的殼,試圖和它交流:不要哭了,你吵得我睡不著。
畫皮鬼卻結結實實被嚇了一跳,哭得更厲害,左梨花溝通無果,靈魂沒有道德束縛,于是暴躁地將畫皮鬼打了一頓
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韓海兒為什么一言不合發脾氣了。
好難過,為什么又在想。
左梨花抹了一把眼淚。
再睜開眼時天蒙蒙亮,看了眼時間,清晨五點半,大概是職業加持,左梨花覺得五感透亮了很多。
她閉上眼睛,心念催動,胭脂粉色的霧氣緩緩飄出,順著門縫出去,游走在別墅各處。
客房被子沒疊,客廳里的墨水漬干涸了,地下室又只小老鼠在覓食,發現粉霧后一溜煙跑開。像個人形攝像頭。
當她操控著霧氣去院子時,灼燙感措不及防讓她倒吸一口冷氣,霧瞬間消散。
曬到月光會痛。
她抬起頭,隔著玻璃看被薄云遮住的,朦朧的月亮,而后起身,拉開陽臺門。
她的第一反應是熱,暴露在月光下的皮膚在微微發燙,不*到灼燒的痛楚,有種在海邊曬日光浴的感覺。
左梨花垂眸,想:不知道明天曬到太陽會怎么樣,會不會和吸血鬼似的,直接被曬化?
她又試著催動霧氣在別墅中游走,操控的越來越熟練,夜視能力也越來越強。
在某一次探索完要收回來的時候,她在地下室發現了一處很奇怪的地方,被屏障裹著,她的霧氣只能繞過去,稍稍往里探,就會被絞殺撕碎。
什么東西?
左梨花好氣,她起身出了房門,往地下室走去。
霧氣過不去的地方,她親自會會。
——是影音室里的一堵墻。
左梨花蹲下身,敲了敲墻面,空洞洞的。
她捂著嘴稍加思索,走出了出去,回來的時候,帶著口罩和圍裙,拿著一臺高功率電鉆。
電鉆并不難用,在網上查了用法,她很快就學會了,摁著電鉆對墻面一陣突突。
粉塵飛揚,將左梨花淡金的頭發染上一層灰蒙蒙的塵土。
“喀拉”一個大塊的磚頭掉了出來,左梨花鑿開了一個人胳膊那么粗的空洞。
她沒有貿然將手伸出去,而是打開手電筒,往里面看。
空洞的內部,一截白森森的骨頭出現在視線。
左梨花閉上眼睛,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手電筒被她扔到一邊。
一個念頭在心底出現,無比清晰。
——我找到你了。
早晨八點多的時候,左梨花接到警局的電話,針對黃鴣囚禁下藥的事,與她有些牽扯。
“我在我的房子里發現了尸體,”左梨花將手機置于耳朵和肩膀之間,單手往鍋里打下一個雞蛋,“今天早上是白骨,在墻里我沒敢動。”
滋啦的油花噼里啪啦往外冒,左梨花眼疾手快用鍋蓋擋住,沒太聽清電話那頭的內容。
“好,我在家里等你們。”
掛了電話,她又去拿冰箱里的番茄醬。
紅白黃摻在骨瓷碟中,攪碎,雜糅,像一團帶血的爛肉。
警察到得很快,左梨花聽到聲音,舉著把傘出門迎接,最先下來的是位女警,看到左梨花的臉,愣了一下,快步上前:“你還好嗎,怎么這么憔悴?你看起來要生病了。”
“沒事,”左梨花搖搖頭,顫抖著聲音說:“我帶你們過去。”
影音室的門四敞大開,電鉆,錘子,螺絲等工具散落一地,還有個沒拆封的嵌入式音響歪倒在一旁,光看就不難想象主人因受到驚嚇而倉皇離去的畫面。
警察們圍在破開的墻洞周圍,表情嚴肅,一名上了些年紀的警察趴在地上,拿著手電筒朝里面照去,臉色變得凝重。
“左小姐,能詳細說說你發現這個白骨的經過嗎?”他站起來,眼神透著沉穩與干練。
左梨花臉色蒼白地站在一邊,多虧女警扶著,才能勉強站立住,看起來被嚇壞了,聞言,她點點頭:“我家的事你們也知道我睡不著,想起之前買的音響還沒裝,反正也是閑著,我就想自己試試,誰知道發現了人手,警官,我現在看哪面墻都覺得害怕,別的墻里是不是也有”
“別害怕,相信我們,”老警察安撫她,又問:“你為什么挖這面墻?”
“我敲了一圈,這里是空的。”
“好的,感謝你的配合,小林,先帶左小姐去休息,吃點東西。”
扶著左梨花的女警點點頭。
左梨花整個人陷入客廳的單人沙發里,看著窗外警察將她的房子拉上警戒線,她的腳邊,是那攤干涸了的藍墨水。
腳步聲在身后響起,左梨花沒有回頭,直到這人在她對面坐下,是那個老警察。
左梨花像是才發現有人來了,她連忙站起來,表現出無措:“不好意思,沒注意到您,謝謝您大老遠跑這一趟,您喝點什么?水還是茶?”
老警察擺擺手,溫和地對她說:“指責所在嘛,沒什么麻煩不麻煩的,坐下吧,不用起來,你已經好幾天沒好好休息了吧,不管發生什么事,身體最重要啊。”
左梨花手指絞著衣服下擺,依舊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謝謝關心,我只是,一時有些嚇到。”
“現在還能出門嗎?”
“可以,”左梨花點頭,昨天和哭岑越好的時間快到了,“我現在去收拾一下。”
左梨花回到臥室,對著鏡子一照,發現自己臉色白得嚇人,黑眼圈也很明顯,下一秒就要病倒了是的。
她用了十分鐘收拾完自己,下樓,看到客廳又來了幾個自己不認識的警察。
“張警官,”左梨花頷首:“我的車壞了,需要叫計程車。”
張警官:“沒關系,你開小林的,她專門開了私家車過來,我們會遠遠跟著你,連麥語音不要斷,一旦情況有變你就大聲呼救。”
“我知道了。”
小林警官的車左梨花開著也還順手,她從后視鏡看了看身后緊跟著自己的幾輛大眾,腦子里瘋狂盤算。
那個藥物的化驗結果應該快出來了,不出意外,會把她養父女,黃鴣,哭岑都牽扯進去,韓海兒的案件也會被重新調查,待這些事情都被擺到明面上之后,哭岑背后的勢力也該坐不住了。
冒頭就好辦,讓她看看,究竟是什么牛鬼蛇神在擺弄她的人生。
哭岑的抓捕比想象中順利,左梨花甚至沒下車,老遠看到哭岑在路邊站在,一席喇叭服,臉曬得黝黑,喝一罐雪頂奶茶。
警察上去就給他按住了。
之后,左梨花跟著警車一起回了警局,她和哭岑在警局門口擦肩而過,哭岑朝她直瞪眼,像是被氣壞了,被警察呵斥住帶走。
左梨花又做了個筆錄,重點介紹房子是經紀人寧冬邦給她找的,她搬過來猜不到半年,她十分信任寧冬邦,自己的事全權由他做主,其余的,自己一概不知。
從警局出來后,左梨花撐著傘,去醫院給自己的手換了個藥。
傷口愈合得很好,超乎想象地好,醫生也很驚訝,直言:“明天就可以拆紗布了。”
左梨花又打車回家。
剛下車,在門口看到了幾天不見的蔣平城。
蔣平城帶著黑色的口罩和墨鏡,懷里抱著個黑乎乎的盒子,模樣鬼鬼祟祟。
“蔣哥。”左梨花打招呼。
“哎喲,你可來了!”蔣平城跑過來,“你能聯系到你爸嗎?我今天怎么都聯系不到他,黃鴣在公司被抓那事兒你聽說了嗎,一群警察沖進公司就給他銬走了,視頻在網上都傳遍了。”
左梨花沒回答,她的眼鏡就沒從蔣平城懷里的盒子上移開。
濃得像從污水過濾出來墨一樣劇烈翻涌的怨氣,被困在方寸之間逃跑不能,不甘心地一個勁兒拍打看不見的障壁。
左梨花心底有個聲音在叫囂:吃掉它,把它變成你的,吃掉它
“我大概知道,”左梨花緩過神來:“我們先進去。”
“咱不進去行嗎?”蔣平城渾身上下寫滿抗拒,“你家房子只有你才能全須全尾出來吧,我可不想變成第二個凌夢薇。”
是了,左梨花捏捏眉心,凌夢薇在天橋被戳成了篩子。
“我看你臉色這么差,應該也需要休息,我就不打擾你了,這個給你,你爸要是聯系我,我就說送給你了,就這樣!”蔣平城說著,將盒子往左梨花懷里一塞,扭頭就走,毫不留戀。
左梨花:“”左建宇要是知道你把這玩意兒給了我,他能放過你嗎?!
“嗡嗡”手機震動,左梨花快步回到室內,收傘的同時,胭脂粉的霧氣將手機拿出來,但因為沒有指紋,她操縱霧氣按了解鎖密碼。
【蔣平城:看在你幫我的份兒上,幫你公關一下,能不能翻看造化,不用謝!】
【左梨花:謝謝蔣哥。】
最近焦頭爛額,她都要忘了她還在被全網罵這個事。
她放下手機,定定看著面前的黑盒子。
想吃。
不是腸胃的饑餓,是靈魂空虛,想吞噬填補自己,不僅她想吞噬盒子里的東西,對方也想吞噬她。
很新奇的體驗,左梨花愿意稱之為餓鬼之間的雙向奔赴。
只是鬼趨利避害的本能也在告訴她,她太弱了,能力不夠,貿然行動反而會被吞噬。
可是真的好餓盒子里的東西在誘惑她,觸手似的黑霧卷曲著拍打障壁,蘊藏的巨大力量毫無保留展示出來,勾得左梨花眼睛發紅。
如果她真的是個鬼,這會兒已經撲上去了,好在還有一半是人,還能思考。
她摸摸后頸,決定眼不見為凈,起身上樓。
躺在臥室,左梨花給左家打了個電話。
沒人接。
這不對勁,一般來說,就算主人不在,保姆也會在家,左家兩個住家保姆,不管什么情況也會留一個人,看看日期,也不是保姆放假的時間,蔣平城也說沒找到她養父。
左梨花眉頭一皺,感覺事情不簡單。
她快速起身,披上衣服,順手用軟件給自己打車,走到客廳的時候,渾身一震。
一股強大的業力憑空出現在她身體,她就像一個蓄水的容器,一條條小溪從四面八方匯聚到這里。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催動怨氣,胭脂粉的霧氣憑空出現,游魚一般在之間纏繞。
之前她做不到這么精細的動作。
左梨花有些茫然,她好像變強了?
為什么?
來不多想,這股業力在圍繞著她沒有章法地橫沖直撞,畫皮鬼都因此收益,在靈魂深處欣喜若狂。
要是再不管管,她畫皮鬼的力量變強,她抑制不住,畫皮鬼就會反將她的靈魂吸收。
左梨花當即原地坐下,閉上眼睛,引導業力避開畫皮鬼。
畫皮鬼吃不到業力,縮成一團哭唧唧,被左梨花拽出來,試圖吸收進自己的靈魂里。
有了業力加持,她吸收同化的速度快了很多,照這樣的速度下去,再來個五六次,這只吵鬧的畫皮鬼就能被左梨花同化完了。
左梨花突然想起韓海兒給她解釋過的,關于畫皮鬼的描述。
畫皮鬼是一只善于偽裝成人的鬼,混跡人群多年,靠人貢獻的信仰、尊敬、羨慕之類的情緒提升道行,左梨花吸收了它,自然也可以通過同樣的方式提升自己,她又剛好是做明星的,相性很高。
所以這些猛增的業力是
左梨花下載回了刪除的大眼仔APP,一進去,就被滿屏掛著自己名字的熱搜詞條晃到了眼。
#凌夢薇生前聊天記錄#
#左梨花前未婚夫非法囚禁#
#左梨花韓悠悠#
#左梨花疑似被精神控制#
評論區也是五花八門:
@吃瓜第一線:臥槽驚天大反轉!凌夢薇前男友爆出來的聊天記錄太錘了,原來一切都是凌夢薇自導自演!左梨花太慘了,被網暴了這么久,工作丟了,未婚夫跑了,現在真相大白,那些當初罵得最兇的人是不是該出來道歉?#左梨花被誣陷實錘#
@你罵誰鍵盤俠:我為我之前的所有言論道歉,左梨花對不起!看了完整聊天記錄,凌夢薇簡直是心理變態,自己得不到就要毀掉別人[跪了]
@理性吃瓜:現在說對不起有什么用?當初多少人跟風罵左梨花“小三”“墮胎女”,現在知道真相了輕飄飄一句道歉就完了?
@老樹梨花:哭了,這些天看著她被全網罵卻無能為力。現在終于等到真相,但傷害已經造成了!你們拿什么陪我的梨花花[心碎]
@什么什么:只有我覺得凌夢薇死的蹊蹺嗎?
@拍拍柯基屁屁:樓上的意思是梨花自己在高架橋上埋伏,從來往車流中精準找到凌夢薇的車,并且這時候剛好來了一輛拉鋼筋的大卡車,然后一腳把卡車踹翻,把凌夢薇戳成篩子嗎?
左梨花抓抓頭發,好像洗白了?好不真實,感覺像在做夢。
手機又震動起來,她低頭一看,以前隱匿的朋友一股腦全冒了出來,有直接打電話的,有發短信的,還有打語音電話的。
左梨花選擇性接了一些,等出租車到了的時候,她就不接語音了,線上回復。
成年人的世界利益為重,她不是不能理解。
左梨花頭上戴著韓海兒的鴨舌帽,臉上罩著黑色大口罩,可能是裝扮引起了司機的注意,司機是個長著國字臉,一臉正氣的中年男人,頻頻從后視鏡看她。
左梨花現在對人的敏銳度提升好幾層,自然注意到了,她壓下帽檐,決定一會兒就去買輛新車。
“師父,這好像不是去我家的那條路。”
車拐過彎后反方向駛到去郊區的路上了。
司機從后視鏡看著左梨花,咧嘴一笑:“你是要見你爸媽嗎?我帶你去見他們。”
左梨花冷聲說:“停車!我要下車!不然我報警了!”
司機并不害怕,只是說:“梨花,這才多久沒見,忘記叔叔了?”
左梨花下意識找手機,信息卻怎么也發不出去,這才注意到,信號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沒了。
她深吸一口氣,很快冷靜下來:“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你把我兒子黃鴣送進局子,轉頭就把黃叔叔忘了?”
左梨花這才把這個國字臉的五官和記憶中的某個人對上號:“黃勁叔叔!”
左梨花大驚:“才半年不見,你怎么長這樣了?”
第76章
黃勁:“”
“這么久不見,你還是這么不著調,”他恨恨地說:“我當初就反對這門親事,黃鴣非要一意孤行,你到底給他下了什么迷魂湯,要不是你,事情也不用發展到這種地步!”
左梨花:“我怎么記得是你們資金補不上,靠跟我訂婚從我家拿錢嗎?別給自己貼金了叔叔。”
黃勁:“你以為訂婚對象一定是你?算了,你爸媽怎么教你的!沒禮貌!”旋即,他陰陰一笑:“不要緊,你馬上就能見到你爸爸媽媽了,你們一家團聚,我們再來談談我的兒子的事。”
左梨花覺得這話不對:“叔叔,你兒子在哪呢?”
黃勁狠狠錘了一下鍵盤:“在哪你不知道?”
“哦,”左梨花意識到自己虛驚一場:“在局子蹲著呢。”
“很快就好了,只要完成這場獻祭”黃勁仿佛看到大好的未來在向自己招手。
按照自己的意思,當初就應該把左梨花直接綁在那個房子里,這一系列事就不會發生,可左建宇非說養了這么多年不忍心,他老婆也在一邊哭,求著大家伙放左梨花一馬,死之前再騙騙她,自己也是立場不堅定,動了惻隱之心,結果就是左梨花非但沒被打擊到一蹶不振,居然還報了警,差點把事情搞砸。
想起來黃勁就覺得生氣,現在好了,轉了一圈又繞回來了,簡直浪費時間!
他瞥一眼后視鏡,想看左梨花驚慌害怕的表情,卻不想,后座的人閉著眼睛靠著軟背,竟直接閉目養神起來。
黃勁:“?”
他懷疑自己看錯了,直接轉過頭。
“你在干什么?”他冷聲說。
左梨花迷迷糊糊睜開眼,一愣,大驚:“黃叔叔看路!”
黃勁被突然放大的聲音嚇了一跳,猛的回頭,繞過了一顆不知道那輛車掉下來的兩顆鵝卵石。
黃勁:“”
左梨花已經重新閉上眼睛,“開車的時候不要左顧右盼啊,我可不想和黃叔叔死在一起。”
黃勁冷笑:“也就能耍耍嘴皮子,一會兒看你怎么笑得出來。”
左梨花在抓緊時間吸收業力,她現在不人不鬼,既怕陽光,又能被隨便一個小鬼輕易捏死,唯一有點優勢的,就是感知力強一些,外加能當義肢用的胭脂粉霧氣,說白了,也就是她的怨氣。
“叔叔,”左梨花閉著眼睛,語調突然認真:“您能告訴我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嗎?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干什么?”黃勁冷哼一聲:“你還想變成鬼回來報仇?別想了,要怪就怪你八字太好,其他的,別問,別知道。”
左梨花:“真的不能告訴我嗎?”
“說這些你還不如想想最后一頓吃什么,你媽心軟,說不定給你置辦上。”
“”
沉靜片刻,就在黃勁以為左梨花不會再說話時,左梨花突然來了句:“橋頭排骨。”
后視鏡里的左梨花,將自己整個重量都癱靠在座椅上,頭發有些亂,眼下烏青,嘴唇也很干,無精打采的樣子,想必這些日子受了不少苦,以前錦衣玉食的大小姐,一朝淪落到這種地步
黃勁嘆了口氣。
沒辦法,左梨花要是不遭罪,遭罪的就是他們這些犯事兒的人,一個人沒命,總比他們十幾個人沒命要強,索性這些年左家沒虧待過她,給了她平常人家幾輩子也賺不來的錦衣玉食,算是聊做補償了,再說了,比起那個祭房子的設計師,左梨花命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想到這,黃勁便不再愧疚,再看左梨花時,眼中也只剩下了恨意。
左梨花是野種,但他兒子不是!不知道哪來的野種居然敢讓他兒子留案底!
就讓她用命償還好了!
左梨花吸收業力的時候,對外界時間流逝的感知是恍惚的,她察覺到車停下來,再睜開眼時,一眼看到的,是遠處如火的夕陽,第二眼,是站在夕陽里,看不清臉的養父養母。
“別睡了,下車!”黃勁大力敲打車門。
周英快步走過來,拉開黃勁:“你別嚇唬她!”
黃勁冷笑:“你這寶貝養女可沒那么膽小!”
周英臉色一沉:“說什么呢!她就是我女兒!”
左建宇也過來拉黃勁:“好了,快去準備,就等你了。”
周英滿臉心疼地看著左梨花:“好好的孩子折騰成什么樣了,還沒吃飯吧?媽給你做了橋頭排骨,你爸現去買的,快點吃吧,吃完”她聲音低了下去,似是不忍:“好上路。”
“你把黃鴣送進局子了?”左建宇突然說:“能反抗到這份兒,不愧是我女兒,我為你驕傲。”
左梨花就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多多少少有點懵。
她握住周英的手,“不管怎么樣,您從我養我到大,您永遠是我媽媽,黃叔叔說你們要送我去死,我能知道為什么嗎?”
周英為難地撇開眼。
左梨花又看向左建宇,弱弱地看了聲:“爸”
昔日靚麗明媚的女兒變成如今這幅摸樣,就算一開始收養她是抱有目的的,這么多年下來感情也有了,他嘆了口氣,“先吃飯吧,讓你媽和你說,邊吃飯邊說,涼了就不好吃了。”
左梨花噙著淚,緩緩點頭。
跟著左建宇夫妻倆,左梨花進了一棟木質的小房子,房間正對著大門是個燭臺,后面空空如也,原本應該擺在那里的東西不見了,而燭臺下方,是一張上了年歲的木質桌子,零星幾個馬扎,排骨就在桌子上,只擺了一雙筷子。
左梨花拉過一個馬扎,拿起筷子,淚珠子吧嗒吧嗒往桌上掉。
周英于心不忍地移開眼,動了動嘴,到底沒說出什么寬慰的話。
“這件事說起來,是我們老一輩造的孽”
一百多年前,左家和黃家的先輩是一起要飯長大的兄弟,后被一戶有錢人家收留,幫這家人喂馬討口飯吃,本來日子也能過下去,但誰料想偏偏遇到打仗,主人家一腔熱血,無論男女全都參軍去了,家里只剩八十多的老兩口和一個十歲的小女孩。
家里的下人也都遣散了,左黃哥兩個無處可去,就只把他倆留了下來,可天有不測風云,好人不一定有好報,土匪來了。
老兩口當機立斷,將年僅十歲的小孫女托付給左黃二人,讓他們帶著小孫女去后山避避風頭,待第二天清早,風頭過了,主人家早被洗劫一空,老兩口夜里就被剁了,與大宅子一起,葬在一把大火里。
左黃二人只好帶著小女孩要飯。
可不打仗的時候飯都難要,更別說打仗了,到處都是饑荒,到處都是土匪,他們還帶著一個小拖油瓶,哪里都填不飽肚子。
就在他們走投無路的時候,一個喇嘛打扮的人找到她們,問他們要不要來廟里做工,只要把小女孩交給他們就好。
左黃二人一聽,這那能肯,這人一看就不算正經和尚!喇嘛但笑不語,只帶他們參觀了寺廟,指著廟堂上空著的一處供臺說:“我們這里缺一位鎮廟的活菩薩。”
小女孩只需要每日白天的時候往上面一坐,吃些香火,別的什么都不用做,僅此而已。
又有飯吃,又有落腳地,左黃二人一合計,真就和小女孩一起留在了這里。
和外面戰火連天比起來,這里簡直是個世外桃源,哥倆這輩子沒吃這么飽、穿這么暖過,人之常情的,即使后來發現這個廟有問題,他們也不想走了。
畢竟受到傷害的不是他們。
小女孩白天吃寥寥無幾的香火,晚上被喇嘛帶回去泡在罐子里,日久天長,竟也這么長到了十八歲。
喇嘛是個邪門歪道的道士,干養鬼行當,專門給有錢人培育小鬼,小女孩是他物色了好幾百人才看中的好苗子,他要留著自己用。
只要在她滿十八歲這天,午夜一到,剖出她的心,混合著早已準備好的材料,搗爛成泥,涂在太陽穴上,滿七七四十九天,他就能得到飛黃騰達的好運氣,連帶子孫后代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喇嘛自詡是個重情義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許諾給左黃二人好處,他二人就默許了這件事。
畢竟八年過去了,那一飯之恩早在八年里磋磨沒了。
喇嘛自認為打點好了一切,沒想到百密一疏,照顧女孩的丫鬟臨時叛變,女孩被剖心后,丫鬟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拿著一把沖鋒槍,一梭子突突死了喇嘛。
左黃二人嚇得撒腿就跑,跑出好遠發現手里還拿著準備混進心里的材料。
財迷心竅的二人幾天后又返了回去,挖出女孩的尸體,剖出腐壞的心,照著喇嘛的說法涂在太陽穴七七四十九天,好運氣果然降臨到了他們身上。
靠著這運氣,他們一路走高,錢財來得像水一樣容易。
只是這心臟畢竟是爛的,運氣打了折扣,他們家產到達一定程度后便再也提不上去,并且百年之后,女孩回來復仇,到時左黃兩家不論人丁多少,家業如何,都會集體消失,通俗來說就是,全家一塊兒暴斃。
除非能找到代替兩家的魂魄,替他們去死。
“所以一開始收養我,就是這個目的嗎?”左梨花靜靜聽完,問周英。
周英擦擦早已干涸的淚:“是我們對不起你。”
左梨花低下頭,淚水沾濕睫毛:“你們應該早點告訴我的,我上次回家的時候我還以為你們真的不要我了。”
“怎么會呢,你可是我親手養大的女兒啊!”周英也跟著掉眼淚。
“那既然如此,韓悠悠是怎么回事?”
“咳”左建宇干咳一聲:“她真的是我們的女兒,是我們故意送走她的,送她去‘引子’身邊。”
左梨花又不明白了:“引子?”
“你的命要代替我們的命,需要一個引子,引子的命格得和你相配。”
“那引子現在?我沒見過啊。”
“鎮宅了,”左建宇含糊待過,突然站起來:“好了,吃也吃完了,快走了,別耽誤時間。”
“把臉擦擦,”周英抽搐一塊濕巾,幫左梨花擦眼淚:“我們梨花最漂亮的女娃娃,走也要走的漂漂亮亮的。”
左梨花任由周英動作,在心里盤算。
她和這些人之間有信息差。
他們并不知道韓海兒的事,也不知道警察已經發現了白骨,更不知道她現在已經不算個人了。
而且如果周英告訴她的話是真的,那個女孩十之八九是與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左梨花】。
左梨花繃緊身體,準備隨時放出胭脂粉的霧氣砸暈他們,再搶他們的車逃跑,她不動聲色看向外面,給自己規劃逃跑路線。
退一步講,要是實在跑不掉死就死了,也沒什么。
左梨花被帶到廢舊廠房內,房間一共有五個人,她養父養母,黃勁,另一個不認識的年輕男人,和一個長得很像哭岑,但比他白不少的喇嘛,大概是兄弟。
廠房的正中央用黑色東西畫出一個圈,周圍亂七八糟畫滿了不認識的符文,正對著圈的是一個擺滿白燭的案臺。
周英一邊哭一邊綁左梨花的手:“好閨女,眼睛一睜一閉就過去了,不會痛苦的,你忍忍。”
左梨花也哽咽著回:“我不怕,媽媽。”
“嗚嗚嗚我的女兒——”周英眼睛表情在訴說悲傷,捆起來一點沒留守,打了兩個死扣才算綁好。
“”左梨花差點演不下去。
她被牽著,一步步走到圈里,喇叭大喝一聲:“跪下!!!”
而后棍子在左梨花膝窩一抽,左梨花受疼,膝蓋一軟,“噗通”跪到地上。
喇叭翻著白眼,拖長了強調,喊:“請——臺——”
“來了!”
左梨花不認識的那個青年將一個黑盒子搬上來,放在案臺上。
散發熟悉氣息的盒子讓左梨花一下子愣住了。
她的視線中,卷曲濃稠,仿若實體適應的霧氣不斷拍打障壁,滔天的不甘、憎恨、后悔等情緒不斷散發出來,仿佛一根根扭曲的發絲,以盒子為起點,不斷向外延伸。
但還是不同,這個盒子比蔣平城給的那個要弱很多。
好餓
左梨花輕輕閉上眼,靈魂中,僅剩一點點的畫皮鬼發出不甘的嚎叫,撕扯著她的理智,畫皮鬼想接管左梨花的身體,他好餓了,盒子里的東西正好填補他空虛的魂破。
左梨花今天已經同化了很多,繼續同化下去,靈魂會因超出負荷而產生疼痛,她看著面前的盒子,眼圈通紅。
這些發絲一樣的怨氣避過了她,即使左梨花對自己的實力沒有自信,也能看出,盒子在懼怕她。
將弱肉強食變為字面意思的鬼世界,自然知道盒子的這一舉動所代表的意思。
——左梨花比它強,可以吃掉它轉化為自己的道行。
但現在吃掉的話,她靈魂里還有個畫皮鬼,她控制能量運轉并不熟練,免不了被畫皮鬼偷去。
怎么辦怎么辦
左梨花急得眼眶通紅。
周圍人見她這樣,以為她是害怕了,或多或少露出滿意的表情。
畢竟恐懼是陰間東西最喜歡的情緒,一個人會恐懼,就是他最大的破綻,恐懼越大儀式舉行就愈發順利。
喇嘛喝了口酒,“噗——”地一聲吐地上,搖頭晃腦開始唱:
“月光光,進荒莊
娃娃哭,進破房
紅白搖曳,黑影長長”
隨著聲音漸起,一股腐朽的氣息在廠房中彌漫,陰風憑空出現,白燭燭火晃動,火光瞬息之間變成血一般的深紅。
眼看就要來不及,左梨花一咬牙,將畫皮鬼盡數同化,靈魂傳來爆炸似的同感,她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同時胭脂粉的霧氣自她身體冒出,蛇一般朝黑盒急奔而去,霎那間,盒子四分五裂。
青黑色的煙霧翻滾而出,瞬間將整個廠房填滿,不知名的東西在煙霧中疾馳,瞬間出現又瞬間消失,宛如一張巨網,將所有人困在其中。
似乎有誰在聲嘶力竭地喊:“不對!引子不對!她沒和引子一起生活過!!!”
左梨花聽不見,靈魂的痛楚和身體完全不一樣,千萬根燒紅的鋼針扎進身體都比不上現在的感受,她冷汗涔涔,五感好像都失靈了,每一寸魂魄都好像要被一寸寸撕裂,死對她來說都成了一種解脫。
靈魂在受罪,大腦卻異常清醒,她努力回憶案臺所在的位置,手腳并用,狼狽地往前爬,期間每動一下,痛楚就增加一分。
她想大聲喊叫,但是她連叫出來的力氣都沒有。
眼前不斷閃過無數張想置她于死地的臉,恨意在這一刻達到頂峰。
憑什么死的她!憑什么她生下來就是要替他們死!
三步,四步
左梨花計算著燭臺的距離,一點點移動,終于,她抓到了桌腳。
靠著燭臺緩緩站起來,胭脂紅的霧氣像破開黑夜的霞光,瞬間將盒子里的鬼緊緊包住,縮成米粒大小的球。
左梨花拿起來,一口咽下。
吃了臟東西,首當其沖受到影響的,是胃。
左梨花現在身體和靈魂都在痛了。
她額角滲出汗珠,捂著胃,靠著燭臺慢慢跌坐在地,連手被燭火燒傷了都沒察覺。
青煙慢慢散去,五官也在緩慢回歸。
左梨花看不清東西,只能看個模糊的大概,她養父母幾個人正亂七八糟歪在地上到處滾,或許還喊了什么,她耳鳴聲太大了,聽不見。
左梨花想,他們此時此刻都需要休息,自己站不起來,剩下的那些人大概也站不起來
獻祭失敗了,他們應該快死了吧。
死之前會先把自己殺了嗎?
左梨花訥訥地想,胃里傳來的絞痛像一把刺入身體,再狠狠攪動的匕首,她再也支撐不住,終于如愿以償,休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