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浩和紫雨成就好事,這且放在一邊不提,諸位琺瑪大陸的來客,則是各有各的境遇。
黑鯊坐在一個整潔得過分的房間里,房間的墻壁光滑得像打磨過的鏡面,頭頂的光源不是跳動的火焰,而是一種均勻柔和的白光,這讓他渾身不自在。
以前琺瑪大陸都是火把照明,LED燈泡確實讓他有點不太適應。
想當初,黑鯊這孫子仗著哥哥黑獄的名頭,在琺瑪大陸上何等威風?
看誰不順眼,帶著幾個嘍啰上去就是一頓圍毆,搶裝備、搶地盤,恨不得連新手村的銅板都不放過。
可自從黑獄死了,一切都變了。那些曾經被他欺負過的仇家,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
他第一次嘗到被人群毆的滋味,就在黑獄死后不到三天。他剛踏出安全區,就被十幾個紅名玩家圍住,刀光劍影劈頭蓋臉地砸下來,他甚至沒看清對方是誰就躺了。
身上的煉獄當場爆了出去,被人一腳踩在地上。
從那以后,噩夢就開始了。
無論他出現在哪個角落,盟重土城、比奇礦區,甚至是偏僻的毒蛇山谷,只要他一露頭,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一群人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喊著“黑獄的狗崽子在這里!”然后就是一場毫無懸念的圍毆。
他拼命反抗過,但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對方往往是精心策劃的伏擊。他一身引以為傲的精良裝備,都在一次次的死亡中被爆得干干凈凈,最后只剩下商店貨。
他都記不清自己多少次在復活點那冰冷的光芒中睜開眼睛了。
次數多了,連復活點旁邊擺攤兒的都認識他了。
現在的黑鯊,哪里還有半分當初的囂張氣焰?恨不能把后丘夾得緊緊做人。
琺瑪大陸崩潰之際,這個崽子倒也醒目,第一批就往沙巴克跑!
到地方一看,我艸!這不老仇家兼老對頭許浩嘛?!
合著你搶了我哥的沙巴克和探測項鏈不算,直接把他弄失蹤了,現在連我也不放過?
(黑鯊認為,琺瑪大陸不存在死亡,黑獄的死他不知情,只覺得是許浩把黑獄關起來或者弄失蹤了。)
殺人不過頭點地!姓許的你過分了啊!!
黑鯊抽出修羅準備跟丫的拼了!
結果許浩只是把手往他肩膀一搭,黑鯊連動都動不了!
這時候的許浩什么水平?上古高手集體隕落,他就是琺瑪大陸的天下第一人!
“少廢話!跟著走!!”
許浩把他帶到這個陌生的世界,算是兌現了對他哥的承諾,可這份恩情,卻讓他更加茫然無措。
對我這么好?不是坑我來的?憑啥啊!?
輕輕的敲門聲響起,黑鯊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繃緊了身體。
門開了,走進來一個戴著金絲邊眼鏡的年輕人,穿著一身筆挺合身的制服,臉上掛著溫和無害的微笑。
“黑鯊先生,您好。”
年輕人微微欠身,“我是王明,您可以叫我小王或者王秘書。受上級指派,接下來由我負責協助您適應這里的生活。”
王秘書?聽起來像是某種官職。黑鯊局促地點點頭,沒有說話,只是警惕地打量著對方。
王秘書似乎看出了他的緊張,放緩了語速,從隨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個薄薄的方塊,那東西表面光滑,手指一點,竟然亮了起來,顯現出五彩斑斕的畫面。
“黑鯊先生,為了讓您更快地了解我們這里,我們準備了一些影像資料。”
他將那個被稱作“pad”的東西遞到黑鯊面前。
黑鯊遲疑地接過,入手微涼。
屏幕上,畫面開始流動。先是高聳入云的鋼鐵森林,無數“鐵盒子”(汽車)在寬闊平整的“石板路”(馬路)上川流不息;接著是巨大的鐵鳥(飛機)劃破天際;還有人們拿著小巧的方塊(手機)對著耳朵說話,或者低頭看著發光的屏幕傻笑……
一幕幕景象如同天方夜譚,沖擊著黑鯊的認知。王秘書在一旁輕聲解說:“這是我們的城市,叫鄭州……那種在天上飛的叫飛機,地上跑的叫汽車,是交通工具……我們用這個,叫手機,可以和很遠的人通話……”
黑鯊看得目瞪口呆,喉結滾動,好幾次想開口詢問,卻又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這……這簡直是神靈的造物!琺瑪大陸最強大的法師,恐怕也想象不出這樣的世界。
影像播放完畢,王秘書收起pad,微笑道:“紙上得來終覺淺,黑鯊先生,不如我帶您出去親自看看?”
黑鯊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他需要了解這個世界,才能活下去。
兩人下樓,來到外面。一輛黑色的“鐵盒子”安靜地停在路邊。
王秘書拉開車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黑鯊小心翼翼地鉆了進去,屁股下的座椅柔軟得不可思議。車子啟動時,沒有馬匹的嘶鳴,只有輕微的嗡嗡聲,然后便平穩地滑了出去。
窗外的景象飛速掠過。比皇宮還要高大的建筑鱗次櫛比,墻壁在陽光下閃著刺眼的光芒;道路上,數不清的各色“鐵盒子”組成洪流,發出低沉的轟鳴;
路邊的行人穿著各式各樣、他從未見過的奇特服裝,行色匆匆。
偶爾有巨大的畫幅懸掛在高樓上,上面的人像栩栩如生,還會動、會說話!王秘書耐心地指點著:“那是鄭東新區的CBD,中央商務區……那邊是會展中心,像個大玉米……現在是高峰期,所以車比較多……”
黑鯊的眼睛幾乎不夠用,他像個初生的嬰兒,貪婪地吸收著這個光怪陸離的新世界。
曾經在戰神殿呼風喚雨、眼高于頂的黑鯊,此刻只感到自己的渺小和無知。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那里曾經掛著他的佩刀,但現在空空如也。
在這個世界,刀劍還有用嗎?
他看著王秘書溫和的側臉,心中五味雜陳。恐懼、茫然、驚奇,還有一絲微不可察的……慶幸。
至少,他還活著,來到了一個如此……不可思議的地方。
許浩……這個人情,怕是還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