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正文完結(jié)】
徐念之幻想過許多自己被求婚的場面。
有在餐廳吃飯時突然吃到一個戒指的, 也有某天下班后沈彥舟突然捧著一束花出現(xiàn)在電視臺門前的，甚至還有清晨她剛睡醒就被求婚的。
她想了許多許多。
沈彥舟如此冷硬的人，想必求婚也不會太溫馨, 她甚至還擔(dān)心自己會不會某天突然發(fā)現(xiàn)了沈彥舟的求婚計劃，導(dǎo)致最后一點驚喜都沒有了。
所以剛發(fā)現(xiàn)戒指的那幾天, 徐念之總是有意無意地減少和沈彥舟的交談, 生怕他不小心說漏嘴了。不僅如此，她還時時刻刻注意自己的儀容儀表, 畢竟所有女孩子都希望自己在被求婚時是最漂亮的樣子。
結(jié)果后來，戒指不見了。
所有的場景全都在想象中灰飛煙滅, 顯得她的兵荒馬亂實在可笑。
徐念之安慰自己, 兩個人還沒談戀愛多久，再加上沈彥舟這段時間太忙，總會等到真正求婚的那天。
卻沒想到, 這一天居然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到來了。
朋友們都有很有默契地退到旁邊, 將空間留給兩個人。
沈彥舟難得穿上淺色系的衣服，眼尾夾著笑意, 整個人不再像平日里那般冷。
原本在柜子里消失的戒指盒, 又再一次出現(xiàn)在男人的掌心。
他單膝下跪, 手里捏著白色的戒指盒, 溫柔如水似的眸里只裝著徐念之一人。
女孩睫毛顫了顫, 僵了幾秒才終于有所反應(yīng)，抬手捂住了嘴。
沈彥舟握著戒指盒的手有些抖，心臟快要從喉嚨眼中跳出來。
已經(jīng)許久不曾感受到如此緊張的情緒。
“之之，”他輕輕叫了聲。
徐念之不自覺屏住呼吸, 咽了咽嗓。
“我自知我不是最好的，我的性格有許多缺陷, 我固執(zhí)，冷漠，這些都是無法隨著時間而改變的東西。”
“在沒遇見你之前，我的過往一片黑暗，與你相遇之后，總算有了一些亮光。你很開朗，很可愛，總是喜歡笑，光是靠近你都讓我感到幸福。”
“因為喜歡你，我從一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壞學(xué)生，憑著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公大，一步步走來，才成了今天站在你面前的沈彥舟。愛你的這些年，我從不覺得辛苦。”
從前他一個人，靠著鑰匙包里那張舊照片度日。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無數(shù)個輾轉(zhuǎn)反側(cè)的夜晚，他對著照片上的人說了千千萬萬句晚安。
“徐念之。”沈彥舟聲線低沉。
徐念之恍惚了一下，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全名。
“能遇上你，對我來說是上天的恩賜。往后的日子，我想與你相伴一生，白頭偕老。”
沈彥舟深吸了一口氣，終于問道：“你愿意嫁給我嗎？”
四下安靜，徐念之耳朵里只能聽到男人說話的聲音。
他說得很慢，字字清晰，傳進耳朵里，落到她的心上。
她頓了好久，和沈彥舟隔著空氣對望了好久，淚水慢慢蓄滿眼眶。
一眨眼，一顆淚滾了下來。
徐念之笑了出來：“我愿意。”
沈彥舟在大家的祝福聲中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他心愛的人。
銀色的戒指圈套進女孩纖細的手指中。
禮花聲響，在飄落下來的彩帶中，兩人緊緊相擁。
十八歲的沈彥舟，絕望的沈彥舟，生病的沈彥舟，絕對想不到未來會有這樣一天。
沈彥舟將臉埋進徐念之的頸間，手臂不自覺收緊。
以前總覺得有緣自會相逢，可是如今才知，所有的重逢，都是因為有人愛得深沉。
他忽然有些慶幸當年自己活了下來。
畢竟未來的日子，終于天光大亮-
沈彥舟動作很快，求婚后沒幾天就拉著徐念之去領(lǐng)了證。
給張局請假的時候，張局都看不下去了，他就沒見過這小子如此春風(fēng)得意的樣子，嘴角的雀躍壓都壓不住。
徐念之這邊要戶口本的過程也沒有想象中那樣順利。
徐父聽說沈彥舟求婚成功，氣得要死，這小子這么快把自己的女兒拐來同居就算了，居然談了一年不到就要結(jié)婚，氣得他直接把戶口本給藏了起來。
這事被徐母恥笑了很久，說他老糊涂了，女兒結(jié)婚就應(yīng)當高高興興的，堂堂南江大學(xué)教授，居然干出藏戶口本這種事情來。
好在最后，徐念之還是順利拿到了。
不得不說，領(lǐng)證的時候兩個人都有些緊張。工作人員見徐念之咬著下唇，身旁的男人看起來又一副不好惹的黑臉模樣，還偷偷問徐念之是不是自愿結(jié)婚的。
徐念之懵了一下，倒是很快反應(yīng)過來，笑著說自己是自愿的。
拿到戶口本的那一刻，沈彥舟陰沉的臉才終于放晴。
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兩個人牽著手走出民政局大樓，徐念之抬頭。
城市還是這座城市，車水馬龍依舊川流不息，樹長花開，好像一切都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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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好像有什么變了。
新的生活，終于是來了。
領(lǐng)證后的那個周末，徐念之應(yīng)邀回南江一中，給即將參加市一模的高三學(xué)子開一場講座。
沈彥舟陪著她一塊兒去。
雖然徐念之已經(jīng)畢業(yè)多年，可光輝事跡還在學(xué)校里流傳。她的成績一路都很穩(wěn)定，到高三之后更是穩(wěn)步提高，高考的時候就考了南江市的文科狀元，分數(shù)足以上清北，可她不愿意，任憑家長老師怎么勸，她還是堅持自己的第一志愿，到中國新聞人的夢中學(xué)府去求學(xué)。
如今高三的年級級長李老師就是當年她的班主任，當了這么多年的老師，他還從未遇見像徐念之這樣這么靈的孩子，所以這次抓到機會，便把她請回學(xué)校來。
等徐念之回了學(xué)校，李老師才知道徐念之剛剛結(jié)了婚。
李老師笑著拍了拍徐念之的肩膀：“念之，恭喜恭喜，新婚快樂啊。”
他又扶了扶鼻子上的眼鏡，瞇了瞇眼，打量了一番沈彥舟。想必這個就是拿下他得意門生的男人了。
沈彥舟沒什么表情，跟著徐念之叫了聲：“李老師好。”
李老師皺眉，發(fā)現(xiàn)事情并不簡單。
這人怎么越看越眼熟啊！
片刻，他才敢認，震驚之情溢于言表：“你是沈彥舟？”
“是的。”沈彥舟回答。
這下李老師真的合不攏嘴了。
當年他是一班的班主任，帶一班和二班的數(shù)學(xué)，對沈彥舟的印象極為深刻，每每聽到隔壁班班主任和他抱怨班里有這么一個刺頭，他總是為自己班里有個徐念之這么乖的學(xué)生而感到高興。
可現(xiàn)在，這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居然結(jié)婚了？？而且看起來感情還挺好的。
李老師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
徐念之自然是不知道李老師心里想的這些，只是挽著沈彥舟的手，彎唇道：“李老師，級會什么時候開始呢？”
李老師回過神來，“還有半小時，我帶你先去準備吧。”
兩人走后，沈彥舟從后門進了報告廳，在最后一排找了個座位坐下。
他對南江一中其實沒什么感情，讀書那幾年，除了最后一年發(fā)奮圖強了，之前一直都是吊兒郎當?shù)模瑢?#8204;這個報告廳都沒什么印象了。
他在學(xué)校的時間不多，大多數(shù)日子都混跡在校外的酒吧和臺球廳了。
現(xiàn)在坐在這，居然產(chǎn)生了那么一些歸屬感來。
級會馬上開始，陸陸續(xù)續(xù)有穿著藍白相間的校服的學(xué)生走進來，一張張稚嫩的面龐在沈彥舟眼前閃過。
所有學(xué)生都忍不住去探究臺上的那個小小的身影。@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級會正式開始，沈彥舟身子往后靠，雙手交疊，跟著大家的目光，追隨著臺上的女孩。
即使是面對這一千多人，徐念之也一點都不怯場。她今天化了點淡妝，眼睛看起來又亮又圓，睫毛卷翹，每次眨眼都看得人心癢癢。
徐念之挺在意這次演講的，提前好幾天就在做ppt。
雖然粵省的高考從去年開始改革，她已經(jīng)離開高三許久，可學(xué)習(xí)方法都是相通的，作為文科狀元她還是可以傳授一些相對有用的經(jīng)驗。
小姑娘的聲音軟軟的，卻很堅定，針對各個科目都給大家把學(xué)習(xí)方法整理了出來。
級會從一開始的無人在意，大家都在底下干自己的事情，到后來，每個人都拿出了手機或者是紙筆做記錄。
徐念之深知這個點大家都沒什么耐心，所以把內(nèi)容縮減在半小時內(nèi)，講到最后，徐念之握著話筒，“我要講的內(nèi)容就這么多，下面留十分鐘給大家自由提問。”
有不少真的想學(xué)到東西的同學(xué)爭先恐后地舉起手來，徐念之挨個回答了大家的問題。
到了最后，有個男孩也把手舉了起來，還不等徐念之叫他，便自己把問題說出來了：“學(xué)姐，你有男朋友了嗎？”
底下起哄聲一片，任由老師怎么制止都不消停。@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沈彥舟眉一挑，等著臺上女孩的答案。
徐念之看著那個男孩，校服扣子解開一顆，還噴了發(fā)膠，看起來就是比較調(diào)皮的孩子。
她朝他微微一笑：“我結(jié)婚了。”
底下又掀起一股熱潮來。
“那你在高中談過戀愛嗎？”
徐念之抿唇，笑意不減，她當然知道那個男孩問這些意圖何在。
這底下一千多個學(xué)生，會坐著多少對在偷偷戀愛的情侶呢？多少人在忍耐著最后的日子，只為最后沖破這牢籠。
徐念之回答：“沒有。”
頓了一下，她又說：“但我和我丈夫是高中同學(xué)。”
“我們高中并不認識，是出來工作后才因緣相識。”女孩的聲音繼續(xù)透過話筒傳遍會場的每個角落。
“所以大家不必急于現(xiàn)在，一份好的感情，在任何時候都不算晚，真正相愛的兩個人，永遠不會走散。”
“最后，祝大家的高三一路向陽，成績步步高升，最后的汗水和努力，會在明年開花結(jié)果。祝大家在明年六月都能金榜提名，得償所愿。”
演講結(jié)束，徐念之出了報告廳，但哪里都找不見沈彥舟的身影。
剛要給沈彥舟發(fā)信息，忽然腦子里靈光乍現(xiàn)，她轉(zhuǎn)身上了教學(xué)樓。
她爬了七層樓，看到天臺門大開的那一刻，心放了下來。
徐念之一步步走上臺階，外面的光透過陳舊的門照在她身上。
欄桿處倚著一個男人，身寬體闊，五官俊朗，正望著她笑。
徐念之抬腳走了過去。
“怎么突然來這了？”她停在他面前。
沈彥舟將女孩攬在身邊，深深吐出一口氣：“你還記得這嗎？”
“當然。”
這是他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那一次下雨，她不小心撞進他懷里。
在得知沈彥舟就是當年那個男生之后，她慢慢都想了起來。
地上依舊有幾個煙頭，不止是誰偷偷跑上來抽煙留下的。
徐念之頭靠上沈彥舟的肩，望著面前的整個校園。
現(xiàn)在是放學(xué)時間，校道上走著三三兩兩的學(xué)生。
有人步伐匆忙，趕著去飯?zhí)贸燥垼挥腥肆嘀@球，脖子的汗?jié)n也沒來得及擦。
橘黃色的落日余暉灑在地上，落在每個人身上，映出每個人臉上的笑容。
徐念之主動牽起沈彥舟的手，與他十指相扣。
原本她以為，她好好讀書，好好工作，然后在適婚年齡聽爸媽的話跟一個合適的人結(jié)婚，為人妻，為人母，按照所有人眼中正確的軌跡走下去。
然后變老，然后死去。
她對愛情其實不抱有期待，一個人一直愛另一個人，本就是一種奢望。
她過去是懦弱的，敏感的，像一個被人用劣質(zhì)膠水將碎片沾起來的花瓶，只要輕輕一碰，便又會碎掉。
她想，不會有人會真的愛上這樣的她。
直到某個春天，某個平凡的下午。
電梯門一開一合，沈彥舟走進了她的生命中。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