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決定前往燕京城,事不宜遲,蕭千云連忙準備啟程。本來只是蕭千云夫婦帶著夏九寒并佩珩前往,誰曾想,夏家老祖宗終究不放心,找來夏大念,要夏大念再派個人跟著,預防萬一。
她怕自己重外孫女吃虧。
夏大念沉吟一番,想著若是皇上真得不能救,到時候京城動亂,夏家雖說看似不問世事,其實天下諸事也都
派誰呢,夏大念的嫡長孫夏朗月自告奮勇,愿意前往。
夏大念往日最疼這個孫子,是寄予厚望的,想著這也是一個歷練的機會,略一猶豫,也就讓他去了。
當下蕭千云并夏朗月,帶著夏九寒蕭佩珩,一路趕往燕京城。雖說隨行的也有佩珩秀梅并望槐這等婦孺,不過到底天子病重,干系重大,自然不敢耽擱行程,可以說三日路程并作兩日,一路苦趕,終于
佩珩這一路行來,自是提心吊膽,生怕哪日聽說了天子駕崩舉國大喪的消息,幸好并未曾有,如今來到了燕京城外,望著那城門中熙熙攘攘來往人群,嗅著燕京城熟悉的叫賣聲,幾乎要落下淚來。
黃天不負我,終究是沒有晚來一步,他還能等著外祖父和我去救他。
誰知道一行人等進了蕭府,安頓下來,正說要請求進宮面圣,卻從夢巧兒那里得了消息。
“皇上這些日子龍體欠安,一直不見好,皇太后那邊的意思是要廣選秀女進宮,納妃立后,也好給皇上沖喜,據(jù)說皇上也是點了頭的。”挺著大肚子的夢巧兒一邊啃著核桃糕,一邊這么道。
沖喜
蕭千云和秀梅都聽得一愣,原來皇家也會這么一套
佩珩只知曉原本按理說開春皇上就要選妃立后的,只是不曾想,如今皇上明明是病著,這選秀之事竟不曾耽擱
“皇上如今身子如何”她按捺下疑惑和擔憂,這么問道。
“前幾日你哥哥還和幾位將軍進宮見過皇上,皇上如今臥床不起,看樣子實
“是,當時皇上一個勁地咳嗽,才不過一盞茶功夫,倒是咳了七八次。”
佩珩聽得緊緊皺眉,一時也顧不得去想那選秀的事,忙對兄長道“哥哥,如今咱們請了外祖父一起過來,就是要看看皇上的病情,好歹請哥哥再進宮稟報下,也早點讓外祖父進宮,讓外祖父看看這是什么病,是否能治”
蕭千堯看出妹妹心思“佩珩,你不必擔憂這個,我這就進宮去,請稟此事。”
當日蕭千堯進宮,稟報了自家外祖父愿意揭榜為皇上診治,約莫過了兩三個時辰,天快晃黑時,才見蕭千堯回來。
佩珩
蕭千堯點頭,可是看看四下無人,卻是道“皇上說,他對夏家神醫(yī)的醫(yī)術早有耳聞,愿意一試,只是”
“只是如何”佩珩忙問。
蕭千堯心疼地望著滿眼擔憂的妹妹,嘆了口氣“佩珩,其實他都要選秀了,聽說十幾幅官家女子的畫像已經(jīng)送到了他跟前,等他看過后交給皇太后,到時候便要定出個皇后人選。若說給他看病,自有外祖父進宮去,你是不是要進宮,倒是關系不大。”
佩珩聽得這話,心中頓時明白過來,臉色微變;“哥哥,你意思是說,皇上不愿見我”
蕭千堯不忍心看妹妹難受,安慰地拍了拍妹妹的肩膀“讓外祖父給他看病吧,你這么不遠萬里從南疆趕來,一心想著為他看病,也算是到了你的心。只是如今他身為天子,既不想見你,那也是無法,左右外祖父會為他進宮診治。這幾日你
佩珩抿抿唇,點頭“好,哥哥,我明白的。”
本來這事就此定了的,誰曾想,老頭子夏九寒卻不樂意了“什么,不讓我外孫女去”
夏九寒心疼地看著自家外孫女明明落寞卻要故作無事的神情,對著蕭千堯冷道“去和那皇帝說,佩珩是我一手教導的弟子,他既看不上佩珩,那我也不必進宮了。”
佩珩聽了,自然是無奈,忙去求道;“外祖父,你好歹先進宮看看,聽大哥的意思,皇上怕是病得不輕,若是萬一耽擱了”
夏九寒卻一臉固執(zhí),很不當回事“這一兩月時候都已經(jīng)拖下來了,難道還怕再拖個三年五載”
聽這話,不光是佩珩,旁邊的蕭千云也有些無奈了,忙對哥哥道“罷了,還是讓佩珩也隨著一起進宮吧,也不必告訴皇上,只說這是外祖父身邊的弟子,誰還能攔著”
蕭千堯想想也是,便不說什么了。
到了第二日,佩珩換上一身再樸實不過的尋常布衫,那是男女皆可的,跟隨
她知道,這次進宮,她不是以蕭家嫡女佩珩的身份,而只是神醫(yī)旁邊一個尋常弟子的身份。
那個男人他要準備選秀了,要選很多女人充盈后宮,以此沖喜。
微微閉上眸子時,眼前浮現(xiàn)出曾經(jīng)他溫潤的雙眸,不免輕輕一個嘆息。
往常他對自己總是包容的,看著自己的時候,仿佛看著一個孩子般,只是這次,他是真得生氣了吧。
也許并沒有生氣,只是心灰意冷了。
一旦心灰意冷了,便再也不會回頭了。
哥哥一臉為難的神情可以看得出,曾經(jīng)溫和的他,必是說了什么狠話,說完全不想見到自己。
其實佩珩想象不出說那些狠話時他會是怎么樣的神情。
“佩珩,你這是想什么呢”走
外祖父目光如炬,佩珩有那么一瞬間仿佛被看穿了心事,忙回雜亂的思緒,搖頭道“外祖父,我想著皇上不知道什么病,拖了這么些時日,怕是不好治。”
夏九寒意味深長地看了她最后一眼,回目光,悠悠地開口“佩珩,你也不必太過操心,這世間之事,原有定數(shù),不該是那人的,搶也搶不來,該是那人的,無論怎般曲折,都終究逃不脫。”
“什么”外祖父這話說得,倒是讓佩珩一時怔住,聽起來這話別有玄機
夏九寒笑了下,抬起手摸著長須“自然是說皇帝大人的命,還有這天下的氣數(shù),原本自有定數(shù)啊你一個小姑娘家,平白操心這個,也是無用。”
佩珩聽聞,略松了口氣,點頭“是,孫女謹遵外祖父教導。”
當下祖孫二人依舊往前行去,
殿外站著的依然是馮公公,手中拂塵半落
“皇上可
“是了,聽說侯爺要帶著夏神醫(yī)過來,一大早便命人候著,如今正
夏九寒是不屑于去和這種太監(jiān)行禮的,當下面目冷肅。
蕭千堯早知道自己這外祖父的脾氣,幸好馮公公一向還算熟的,眸中帶著歉意,對馮公公微施了個禮。
其實馮公公也聽說了夏家這位神醫(yī)的脾性,此時哪里計較那些。
“侯爺太客氣了,雜家這就進去通稟皇上知曉。”言語間,目光仿佛不經(jīng)意落
佩珩感覺到了馮公公的目光,便對馮公公微微施禮。
她是見過馮公公的,馮公公自然也是知道她。
只是她這次進宮的裝束不同往日,馮公公怕是也有些疑惑。
誰知馮公公只看了她一眼,便回目光,笑著道“雜家先進去通稟皇上。”
他轉身進了殿內(nèi),不過片刻功夫,便聽得里面道“宣夏神醫(yī)并武德侯進殿。”
聽得這一聲,佩珩隨著兄長和外祖父進得殿內(nèi),卻見偌大的殿內(nèi)寂靜無聲,宮女太監(jiān)們恭敬地立
而就
佩珩只聽得這咳嗽之聲,心便仿佛被一個鐵爪子給狠狠地攥住了,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腦中轟隆一聲,浮現(xiàn)出許多場景。
那個笑起來如同三月春風的男子用包容的目光望著她,溫存至極,牽起她的手,告訴她不用怕;
被盛怒之下的父親一拳打過去,男子明明身份尊貴,卻一聲不吭,硬生生忍下;
還有
佩珩
他怎么了,到底得了什么病,怎落得這般地步
佩珩求助地望向外祖父夏九寒,而此時的夏九寒已經(jīng)邁步上前。
接著便見一層層簾帳被宮女撩起,男子憔悴蠟黃的面容清晰地呈現(xiàn)
佩珩幾乎不忍直視,忙背著藥箱,垂首跟
“咳,夏太醫(yī),有勞了。”入耳的聲響,嘶啞粗糙,全然沒有了昔日的清冷,反倒仿佛一塊被粗糲石頭磨得破舊不堪的布般。
夏九寒不曾言語,伸出手來,搭上了皇上的脈搏,閉目。
隨著外祖父這個動作,佩珩的心都提了起來。
她不忍去看龍榻上憔悴的男子,便只能將目光落
誰知道良久過后,夏九寒睜開眼來,湊上前,又是一番仔細打量,竟是把皇上劉凝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如何”夏九寒的動作實
佩珩自然更是幾乎屏住呼吸等著,等著外祖父下的斷言。
跟
一般他這么說,那真就是神佛不能救了。
此時此刻的佩珩提著藥箱子的手緊緊地攥住,她幾乎繃緊了全身地等待著,等待著外祖父說出的話。
唯恐聽他說一句,準備后事吧。
佩珩只覺得,這一切仿佛有萬年之久。
終于,外祖父開口了。
“這病,實